他有些崩溃，或许是因为突然见到明睿，他没有缓过来，也或许是因为他还期待着什么，而明睿又让他失望了。
还有什么好期待的呢。何轩洋想，以前就是这样，明睿从来不会替他考虑什么，向来都是自作主张，决定了以后再告诉他。
哦，或许那不应该叫告诉，应该叫通知。
明睿就是这么个性格，他明知道，却还要往上凑。以前是，到现在他已经吃过一堑了，还是没改。
何轩洋缓了缓，才又说：“你一直知道我喜欢你，现在也一样，就算我很久很久没有见到你了，我还是忍不住。所以我拜托你，有什么想问的想说的直接说，不要再旁敲侧击地来试探我。看你淡定得像个没事人，我没办法接受。”
“我接受不了你那么淡然，而我却时时刻刻都在崩溃边缘。”他看着面前有些发愣的明睿，说：“我知道是因为我喜欢你而你不喜欢我，但是相比起来，真的显得我很奇怪。”
“求你了，放过我。”他说完话，头扭到一边，也不看明睿：“对不起。”
何轩洋改变了很多。在他一股脑地说出那么多话，在明睿面前宣泄他的脾气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他们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何轩洋，对明睿百依百顺，明睿说什么就是什么。甚至在明睿犯懒想翘课的时候，何轩洋也只是安静地坐着，等着明睿醒过来，再去给他买饭，或者陪他去别的地方。他从来没对明睿发过脾气，但他那性格，有什么事也都是藏在心里，连明睿都不一定知道。
他现在居然敢发自己的脾气，对自己说真心话了。
“你别生气，”明睿向他伸出了手，何轩洋反射性地往后躲了一下，又被按住肩膀：“别生气。”
明睿从口袋里拿出手绢，在他脸上擦了擦，喝何轩洋才发现自己哭了。明睿低声安抚他：“对不起，别生我的气。”
太失败了，自己真的太失败了。
在他面前绷了那么久，还是没能忍住。何轩洋缓过来了，咳了咳，来缓解自己的尴尬：“没事，没关系。”
身边有路人经过，何轩洋觉得不好意思，拉下了明睿的手，自己又随意地擦了擦眼泪：“我可以自己回家，你不用送我。”
“不是送你。”明睿看着还在不断擦眼泪的何轩洋，觉得自己好像不该在现在说，但他还是犹豫着开了口：“我跟你……现在住一个小区。”
何轩洋愣了好半天，连眼泪都忘了擦，呆呆地问：“真的假的？”
“真的，”明睿还是站在他面前，给他擦眼泪，又解释说：“我才搬过来没多久，之前又一直在出差，所以没碰到过。”
余光发现旁边已经有人往他们俩这边看了，何轩洋自己接过了手绢，低下头擦掉眼泪：“那回去吧。”
他也顾不上明睿什么反应了，说完话就直接往前走。
太丢人了。居然就在他面前哭出来了。
何轩洋懊恼地叹了口气，祈祷着明睿千万不要再跟他说什么话。
何轩洋的心里正天人交战，一边在想，怎么会这么巧，恰好他们就住在同一个小区，另一边又冒出来一个小人拿着锤子敲他的脑袋，说他自作多情，这完完全全就只是巧合。
可他还是忍不住抱着一点期待。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安静得诡异，何轩洋绞尽了脑汁，也想不出一个话题可以缓解两个人之间的尴尬。
但是明睿好像一点也不在意，他像个没事人一样，何轩洋甚至觉得明睿在笑。
“小心车。”过马路的时候，何轩洋还在走神，突然被明睿拉了一下手臂，往后退了一步。
何轩洋的衣服薄，短短几秒的时间，热度就隔着衣服传到他的手臂上，那一片皮肤都是烫的。他往后缩了缩手：“谢谢。”
明睿自然地松开了手，看了看两边的车，确定安全了，才说：“走吧，别走神了。”
过了马路，何轩洋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一步，跟明睿之间的距离拉远了一点点。
他脑子里循环播放着他刚刚对明睿说的话，越想越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太逊了，忍不住“啧”了声。
怎么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一点改变……
“怎么了？”明睿听到声音，侧过头看他：“你是哪一栋？”
何轩洋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被明睿吓了一跳，反射性地抖了一下，愣愣地看着他。明睿看他这样，眼里的笑意更深：“你住哪一栋？”
“哦，32栋。”
“那就在前面了。”
“我自己回去吧，”何轩洋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标号，停住了脚步，没敢看明睿，只说：“你也快回家吧。”
“好。”明睿也没逼他怎样，只是低头看他：“那改天见。”
何轩洋也没应声，就低着头往前走。他强迫自己不许回头看，也不许自己去想明睿是站在原地看他还是已经走了。
心里数着数，告诉自己要过了多少个数才可以转头去看，不然自己就输了。还输得很狼狈。
等他过了转角，才偷偷地回头看了眼。
明睿并没有在原地。
他叹了口气，又嘲笑了一下自己的自作多情。也是，明睿怎么会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呢。何轩洋晃了晃脑袋，才刷卡进了楼道。
回家就睡了两个小时，闹钟响起的时候，他还有些迷糊。房间的温度有点低，何轩洋打开了床头灯，在床头靠了一会儿，把暖气打开了，盯着天花板发呆。
手机的呼吸灯一直在闪，何轩洋已经习惯了，知道是学生家长给他发消息，拿过来一看确实是。
他点开了家长发过来的视频，回复了几条还课的消息，又去点开好友申请。
拒绝了好几条不认识的也没备注的，一往下滑，就看到了明睿的名字。
这个人这么几年还是没变。微信和其他社交网站都一样，昵称用的自己的名字，头像永远是黑的。
看起来这么冷淡的一个人。
何轩洋的手指在屏幕上滑了滑，在接受和拒绝之间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点了接受。
他存了报复的心思，把明睿的朋友圈从头到尾都看了一遍，想找点明睿的消息，自虐一下。不过看起来明睿是没有对象的。明睿经常会发朋友圈，分享歌曲、分享自拍、分享工作的日常。活脱脱一副文艺青年的样子。
何轩洋把每张照片都放大了研究，一边看一边担心他会发现什么细节，说不定某个地方有倒影，就能看到其他人的脸。
不过他看了好一会儿，也什么都没发现。
看来他们是分手了啊。
暖气起了作用，他整个人身上都是暖暖的。伸了个懒腰，掀开被子下了床。
前两天打印了新的琴谱，还没来得及练。
刚在钢琴面前坐下，手机又开始震动。
“明天我送欢欢过来练琴。”
“好。”
何轩洋忍不住一直盯着呼吸灯看。发了一会儿呆，发现自己在做很蠢的事情。
干脆直接把手机关了机。可是他的心还是很浮躁。何轩洋来来回回练了好几遍，一直在某一个小节被卡住，怎么也练不会。
他又放弃了，知道自己问题在什么地方。又把手机开机，就一直盯着呼吸灯看。
等屏幕亮起来了，明睿的消息就显示在锁屏上：“明天可以见你吗？”
何轩洋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半个小时前了。
他又等了两分钟才回复：“可以。”
何轩洋第二天困得不行，睁开眼睛都比平时晚了半小时了。他慢慢悠悠地换衣服，又慢慢悠悠出门去搭车。
他一直没学会开车，琴行里的学生家长都劝他，有他这些打车钱，都够买一辆新车了，还方便些。
何轩洋摇摇头：“不想学。”
多麻烦，自己也不想学。他以前就一直想着，反正明睿会开车，明睿载他就好了。
一直抱着这个念头，即使后来没有了明睿，他也还是很固执地没去学。
今天出门晚，恰好碰上上班高峰期，好半天打不到车。小区里出来的车也在路口就堵上了。
何轩洋也懒得着急，慢慢悠悠地在原地转了一会儿，突然有一辆车停在了他的面前，按了按喇叭。
何轩洋听到喇叭声就觉得烦躁，不知道又是广告还是什么的，他冷着脸弯下腰看车里面。
明睿摇下了车窗：“不嫌冷啊？在外面站多久了？”
“打不到车。”何轩洋这才发现是他，没办法对他冷着脸，勉强笑了一下。
“上车吧，我送你。”
何轩洋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明睿先把副驾驶的车门打开了，又说了一遍：“上车吧，暖和点。”
后面已经有车在按喇叭了，何轩洋没办法拒绝，只能乖乖地坐上车：“那谢谢你了。”
“不客气。”明睿说：“买了新车，副驾驶还没人坐过呢。”
“你男朋友也没有坐过？”
“没有。”明睿扭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去：“我没有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