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雀：首辅大人的债

“骆姑娘，”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锁住她，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你是在跟本官讨价还价？”

“你是在跟本官讨价还价？”

这句话，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破了骆疏桐好不容易鼓起的、那点可怜的勇气。

她猛地低下头，指尖掐进掌心，不敢再看叶川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却又深不见底的眼眸。讨价还价？她拿什么跟他讨价还价？她连自己都早已典当给了他，连本带利，永无赎期。

叶川看着她瞬间煞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肩膀，似乎失了继续追究的兴致。他靠回椅背，指尖无意识地敲了敲扶手，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淡漠：“母亲的话，你听听便罢。安心养着，其余之事，不必多想。”

不必多想……

骆疏桐心底一片冰凉。她如何能不多想？她的未来，她孩子的未来，都像一团迷雾，被牢牢攥在这个男人的掌心，看不透，挣不脱。

赵老夫人来过之后，月影轩的日子似乎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却又隐隐有些不同。

那本债务册子再未被提起，仿佛真的被赵老夫人一语抹去。送来的用度依旧精细，甚至更加考究，透着一种不动声色的、不容拒绝的“优待”。

叶川依旧不常来，但偶尔会在傍晚时分踏入月影轩，有时是询问太医她的脉象，有时只是坐在她平日抄书的位置上，随手翻看她之前写下的那些诗词，沉默地坐上一炷香的时间，然后离开。

他不再提“债”，不再提“还”，甚至不再用那种冰冷的、评估货物般的眼神看她。可这种看似缓和的气氛，却让骆疏桐更加不安。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蛰伏着未知的、更令人心悸的变数。

她的腹部一天天隆起，行动渐渐不便，心绪却愈发焦灼。孩子降生之日越近，那种悬而未决的恐慌感就越是强烈。

这日，太医诊脉后，沉吟片刻，对一旁候着的周管事道：“姑娘脉象平稳，只是产期将近，需得更加仔细。稳婆和乳母之事，需早日定下，以备不时之需。”

骆疏桐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抚上高耸的肚子。

周管事应了声是，又道：“大人早已吩咐下去，一应人手物什皆已备齐，皆是京中最好的。”

太医点头：“如此甚好。”

他们语气平常，仿佛在讨论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庶务。可听在骆疏桐耳中，却字字惊心。早已备齐……京中最好的……他果然一切都计划好了，只等瓜熟蒂落。

那之后呢？她呢？

一种强烈的、想要抓住些什么的冲动攫住了她。她不能再这样被动地等下去！

傍晚，叶川难得过来用膳。

饭桌上寂静无声，只有碗筷轻微的碰撞声。骆疏桐食不知味，几次偷偷抬眼去看对面的人。他用餐的姿态优雅而迅速，神情一如既往的疏离，让人窥不透半分心思。

膳毕，下人撤去碗碟，奉上清茶。

叶川并未立刻离开，端坐原位，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壁，目光落在窗外渐沉的夜色上，似乎在想些什么。

骆疏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沁出薄汗。她知道，这是机会，或许是她唯一能开口的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指甲用力掐进掌心，鼓起残存的全部勇气，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大人……”

叶川闻声，转眸看她，眼神平静无波，等着她的下文。

“太医说……产期将近……”她艰难地开口，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关于孩子……关于……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