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妾

茵娘正欲跪拜行礼。

“免礼，坐吧。”上首传来赵廷玉的声音，随即吩咐：“都退下。”

“是。”大侍领着殿内侍立的宫人鱼贯而出，殿门被轻轻合拢。

殿内骤然安静。茵娘如坐针毡，只听得沉稳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地靠近。

终于，那脚步停在她身前。一股混合着龙涎香与墨香的沉郁气息沉沉压下，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几乎令人窒息。

赵廷玉的声音却出乎意料地平缓：“召你入宫之事，乃皇后自作主张。你……不必介怀。”

“是。”茵娘低应。

“崔氏茵娘，”他的声音低沉了些许，带着一种命令式的温和，“抬起头来，看着朕说话。”

她依命缓缓地抬起头

视线先是撞上那明黄常服的下摆，金线绣制的海水江崖纹，再往上，是盘踞在腰际的威严龙纹。

终于，她的视线，避无可避地，撞进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当年，朕向你求娶之时，你是怎么说的？那话，你原原本本的再说一遍。”

茵娘心尖骤然一缩，不知如今帝王旧事重提，是为何意，只能低声答道：“荣华富贵不敢攀，父母之教不敢忘，茵娘，宁做平民妻，不做皇家妾。”

赵廷玉的声音陡然转沉，他向前踏了一步，高大的身影几乎将茵娘完全笼罩其中。“好一个宁做平民妻，不做皇家妾！现在倒是什么都做得。”

“臣女……臣女年幼无知之言，让皇上见笑了。”

赵廷玉冷笑一声：“如此说来，放到如今，你当时便也应了？”

那轻蔑的语气瞬间点燃了她心中压抑的愤恨。

若非为了你赵家的江山，她与沈川何至于被逼到这一步！

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她竟不顾一切地顶撞回去：“皇上如今富有四海，何必揪着已经过去的事不放呢？再说，您跟沈川比什么呢？沈川如今除了孤身一人，还有随时能被收回的皇恩浩荡，还剩下什么呢？”

此时门外传来大侍恭敬的通传：“皇上，宁安王求见。”

“可是六嫂与你说了什么？”直到随着沈川出了宫门，茵娘一直处于浑浑噩噩之中。

“茵娘。”沈川柔声唤道。

茵娘勉强抬眼，对上他深邃的眸子，那里面映着自己苍白的面孔。她张了张嘴，却觉喉头干涩，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我原想着等这些事了，再与你一处，自此天高海阔，再无任何烦心事打扰我们。但是如今……这般也好，你能早点来陪着我，我心里欢喜极了。”

斟酌再三，茵娘想起皇后今日之言：皇上让小川自行定夺。谁知他竟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亲口应允……此事至此，已无可转圜。

终究问道：“沈川，灵玉郡主当真是皇上让你娶的吗？”

马车摇摇晃晃间，沈川的面孔让茵娘一度看不真切，他起身跪伏于茵娘脚边，将茵娘歪了的一支翡翠簪拔下，重新端端正正的插入青丝累砌的发髻中。

他的动作异常轻柔，做完以后，他并未立刻起身，而是微微仰头，目光如沉静的深潭，“不知怎的，”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压抑的灼热，每一个字都敲在茵娘的心上，“看不得你……跪伏于他人的样子。”

说完，沈川回身坐好，“六哥待我，情同手足，怎会亲口提出？你之前所说，如今六哥是皇帝，六哥可以继续如从前那般待我，我却不能如从前那般待他。做臣子的，理应为君解忧。”

他伸手轻轻握住茵娘摆放在膝间的玉白双腕，“我与你一起入府面见崔大人和崔夫人。将赐婚之事禀明，二老必有怨气，我任凭他们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