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我见犹怜

熟悉的声音让虞舒月立刻从混沌中清醒，猝然睁大眼睛，对上一张清冷面容。

墨眸森寒，像是凝结了冰霜。

“殿下……”

她低声轻喃，下意识想要起身，可昏沉的脑袋仿佛有千钧重，又将她狠狠砸回到了床榻上。

本就苍白的面色，此刻更是如雪一般。

澹台珩眼底一抹紧张飞逝而过，鼻腔中发出重重冷哼：“不舒服？把自己搞成这般狼狈模样时，怎么没想过会痛！”

虞舒月并未反驳，低眉垂眼，眼眶泛着微红。

“殿下说的对……的确是我不好。”

咬着下唇，晶莹的泪在眼眶中打转，泫然欲泣的模样更让人心软，澹台珩默默攥紧双拳，眼底满是复杂。

太乖了！

他是希望虞舒月能乖些，听话些，或许自己会给她几分施舍的情谊，可如今她变成自己理想中的模样，却只让他感到无名恼火。

虞舒月向来倔强，不该是这样乖顺的模样……

似是猛地想到了什么，虞舒月连忙抬头，眼底布满惊恐担忧：“殿下，昱初他……”

“死不了。”

见她又在关心那个野种，澹台珩眼神猝然变冷，语气也夹杂着几分不悦。

“太医已经去瞧过了，不过是积了食，不舒服，又没来得及医治，这才演变成了高热之症。”

“太好了。”

虞舒月欣慰一笑，泪却顺着脸颊滚落，平添了几分凄凉美感。

手撑着床榻，她颤巍巍向澹台珩行了个礼，眼底极尽感激：“多谢殿下救了昱初，多谢！”

然而她越是这般委曲求全，极尽乖觉，澹台珩便越是心情差劲，异常恼怒。

可他无法质问。

因为早在虞舒月昏睡的时辰里，他已将所有事调查清楚。

原来她这个宠冠后宫，拥有唯一子嗣的惠贵妃，远没有表面那样风光。

身为虞家女，哪怕只是养女，她进宫唯一的作用也只有扶持皇后。

可笑的是，她却先皇后一步有了皇嗣。

从那以后，明枪暗箭不断，虞舒月数次绝境逢生，堪堪躲过了杀招，这才勉强留下自己和孩子的性命。

先帝虽对她极为宠爱，可本就身子不行，对后宫之事也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一直活得都不甚如意。

偏偏虞舒月还是个温吞性子，向来不争不抢，哪怕受了委屈也从不宣泄，只往肚子里吞。

长此以往，后宫人人都知她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于是哪怕是一位小小贵人，遇到她时，都尚且能够奚落两句！

她最近，不过就干了一件出格的事。

只因头疼不止，找了所有太医前来为她会诊，没想到便遭了皇后斥责，先是不许太医医治，随后又将他们禁了足。

可偏生就那么巧，昱初生了病，她不得已执剑而出，又去求了皇后。

什么都没求到不说，还被狠狠羞辱一番。

走投无路之下，虞舒月总算是想到了他。

于是半夜强闯宫门，求他前来救命……

当从隐竹口中得知事情真相后，澹台珩双手握拳，手背青筋隆起，眼底是藏不住的怒意。

这便是她所求的好日子？

嫁入皇宫，这般受人欺凌，堂堂贵妃当得可真是够窝囊的！

不过如此想来，当初她不顾一切爬上自己的床，倒也真是彻底没了办法，不得不出此下策。

“谢我倒不必，你既然做了本王的暖床丫鬟，帮你，是本王分内之事。”

澹台珩冷声开口，一如既往嘴上不饶人。

“只是虞舒月，当年你弃我不顾，又一切代价要当宠妃，却活得如此窝囊，何必呢？”

虞舒月微怔，苦涩一笑。

默默攥紧了锦被，缓缓摇头。

“昔日是我对不起殿下，今后我必会加倍补偿，总之多谢殿下出手搭救！”

“那就留在你的宫中，尽快养好伤，千万别死了！”

双手背在身后，澹台珩起身，冷眼看向她，随即大踏步离去。

他走后，身上最后一丝力气被抽干，虞舒月重重地跌在床榻上，大口喘息着。

可嘴角，却有藏不住的笑意。

这一出苦肉计，是她赌对了。

澹台珩让她留在宫中养伤，不正说明她不必再去皇陵别苑？

为了今日，可真不容易啊……

缓缓闭上眼睛，虞舒月回想起这段日子以来的种种筹谋。

从歌夏那里知晓自己要被送往皇陵别苑，澹台珩在朝堂上也并未做出表态之时……

虞舒月明白，她危险了！

她当然可以求澹台珩，可倘若这般做了，只央求他别把自己送走，以澹台珩对她的憎恨，怕是会变本加厉，绝不放过自己。

去往皇陵别苑，一定是板上钉钉。

届时就算澹台珩能将她接出来，可这辈子虞舒月都无法再返回皇宫。无法再回到昱初身边。

数年前，虞舒月所求的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物是人非，她早就变了。

她要的，不再是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她要做就做一国太后，享无上权力！

届时，若是爱人再能陪在身边，那才是完美。

所以虞舒月打从一开始就明白，贸然示弱行不通，只会让人徒增厌烦。

她必须要让她的示弱有价值，最好能打动澹台珩心底暗藏的情谊。

于是故意引来澹台珩，又与之发生争执，二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又倔强着不肯低头认错，连饭都不肯吃，不忘让他看到自己被虞湘兰为难打骂，却仍旧不愿求他帮忙。

那样决绝，仿佛是要和澹台珩彻底断干净了！

认识这么多年，没有人比虞舒月更了解他。

憎恨自己又如何？

有爱，才会有恨！

那日桌上出现她喜欢吃的饭菜，便是最好的佐证。

同时也让虞舒月意识到，澹台珩一直都有派人在暗中监视她。

所以她一直在等。

眼看时机成熟，昨晚她故意给昱初吃得多了些，都是不好消化的食物。

昱初果然如她预料中的发热了。

于是先去找了皇后，被狠狠羞辱一番，再拼尽全力找到他。

终于，她在万般无助绝望的时刻，向唯一能依靠的人低头认错了。

昏迷前夕，她看到了澹台珩眼底浓浓的担忧与害怕。

虞舒月就知道，她赌赢了！

人性这一块，她拿捏得比谁都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