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有间旧茶馆

王德寿的老屋坐落在云雾村最偏远的山脚下，一条蜿蜒的石板小径如同一条褪色的丝带，将这座饱经风霜的木屋与外界相连。

江小川和叶晚晴沿着小径缓步前行，脚下的石板因数十年的踩踏而光滑如镜，边缘处却长满了青苔，仿佛时光在这里凝固又流淌。

“王伯伯是村里辈分最高的老人了，如果有人知道茶谱的下落，一定是他，”叶晚晴轻声说道，她的声音在清晨的山间显得格外清脆，像是融入了晨露的纯净。

江小川点头，神情中带着几分严肃：“爷爷说王伯伯年轻时跟着他爷爷学过一段时间茶艺，应该知道些什么。”

他的眼中闪烁着期待与紧张交织的光芒，昨晚发现的秘密和今早爷爷的讲述，让他对这次拜访格外重视。

老屋前的小院里，几株古茶树错落有致地生长着，虬曲的枝干如同老人伸出的手臂，茂密的叶片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秘密。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坐在茶树下的石凳上，手中握着一把老式剪刀，专注地修剪着茶树的嫩枝，动作娴熟而轻柔，如同对待珍贵的艺术品。

“王伯伯，早上好，”叶晚晴率先打招呼，语气中带着尊敬和亲近，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那笑容如同冬日的阳光，温暖而不刺眼。

老人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目光在两人身上停留片刻，然后缓缓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手中的工作，那沉默像一堵无形的墙，将他与外界隔开。

“王伯伯，我是江大海的孙子江小川，特地来向您请教一些关于云雾茶艺的事情，”江小川上前一步，恭敬地说道，声音清晰而坚定，眼神中带着诚恳。

王德寿的手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如同穿透迷雾的光线，直直地射向江小川的眼睛，似乎在探寻什么。

“江家的小子？”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如同久未使用的老茶壶发出的第一声鸣响，“我老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们回去吧。”

这简短的回应像一盆冷水浇在江小川和叶晚晴头上。

江小川张了张嘴，正准备再说些什么，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一个十岁左右男孩的身影匆匆跑来，脸色苍白，呼吸急促，嘴唇微微发紫。

“爷爷…爷爷…”男孩艰难地喊着，声音中带着恐惧和痛苦，他的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胸口，似乎那里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挤压他的肺部，“不能…呼吸了…”

王德寿的表情瞬间变了，原本冷漠的面容被焦急取代，他迅速站起身，动作敏捷得不像一个年过八旬的老人：“小虎又犯病了！”

男孩的情况迅速恶化，呼吸变得更加困难，脸色泛起不健康的潮红，身体微微颤抖，仿佛每一次呼吸都是一场艰难的战斗。

叶晚晴立即上前查看，她的医学知识让她迅速做出判断：“是哮喘发作，需要立即用药！”

“药…药在家里用完了…”王德寿的声音中透露出少有的慌乱，他的手微微颤抖，眼中闪烁着无助和恐惧，那一刻，他不再是那个拒人千里的冷漠老人，而是一个担忧孙子安危的普通老人。

江小川正想说去村医那里取药，却看到王德寿突然转身冲进屋内，动作利落得惊人。

不到半分钟，老人抱着一个古旧的木盒匆匆走出，放在院子中央的石桌上，迅速打开盒盖，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各种干燥的植物和茶叶。

王德寿的动作变得异常专注和精准，他的手指在各种材料中迅速挑选，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犹豫，仿佛每一样东西都在他心中有着明确的位置和用途。

他取出一把特殊的茶叶和几种干燥的草药，按照某种精确的比例混合在一起，然后倒入早已准备好的茶壶中。

“烧水！快！”王德寿急促地命令道，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江小川立即行动，迅速找到院子角落的水缸和炉灶，熟练地生火烧水。

在农村长大的经历让他对这些基本技能驾轻就熟，不到三分钟，一壶沸水就准备好了。

王德寿接过水壶，手法娴熟地开始冲泡茶药，他的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到位，仿佛在进行一场精密的手术。

水流从特定的高度倾泻而下，形成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入茶壶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老人的手腕微微转动，使水流形成漩涡，充分激活茶叶中的有效成分。

“这不是普通的泡茶手法…”江小川惊讶地低语，眼中闪烁着震惊和钦佩的光芒，这些动作与爷爷笔记中记载的高级茶艺如出一辙，但又加入了医疗的元素，形成了独特的疗愈仪式。

不到两分钟，一杯色泽清澈、香气独特的茶药便准备好了。

王德寿小心地将茶药端到孙子面前，语气温和而坚定：“小虎，慢慢喝下去，记住呼吸的节奏，跟着爷爷数，一…二…三…”

男孩颤抖着接过茶杯，在爷爷的指导下小口啜饮。

奇妙的是，随着热气入喉，他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脸色也慢慢恢复正常。

不到五分钟，哮喘发作的症状竟然神奇地缓解了，男孩的眼中浮现出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爷爷的无限信任。

“这不可能…”叶晚晴惊讶地低语，她的医学知识告诉她，哮喘发作通常需要专业药物才能如此迅速地控制，“这是什么茶方？”

王德寿收起木盒，表情重新变得警惕和冷漠，但江小川已经看到了他不想展示的一面。

“只是普通的草药茶，祖传的小方子而已，”老人敷衍地回答，眼神却有意无意地避开江小川的目光。

江小川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直视王德寿：“王伯伯，您刚才使用的不是普通茶艺，那是江家秘传的'清灵十八式'中的'活水转灵'手法，专门用于药茶的配制。”

他的声音清晰而坚定，没有丝毫指责，只有陈述事实的平静，“这种手法只记载在江家的茶谱上，而且需要多年苦练才能掌握。”

老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继而是警惕和犹豫，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木盒的边缘，那动作透露出内心的纠结和不安。

“你懂什么？年轻人总是自以为什么都知道，”王德寿的声音虽然强硬，但底气已经不足，像是在为自己辩解。

“王伯伯，”叶晚晴上前一步，语气温和而诚恳，眼中闪烁着真诚的光芒，“我们不是来质问您的，而是希望能够了解更多关于云雾茶艺的历史。”

“村子面临危机，我们需要集齐所有能证明云雾茶文化价值的证据，才能保护这片土地，”她的声音柔和却坚定，如同清晨的阳光，温暖而不容忽视。

王德寿沉默了，目光落在院子中央那棵最古老的茶树上，那棵树已有百年历史，见证了云雾村的兴衰与变迁。

他的表情渐渐柔和，眼中浮现出回忆的光芒，如同沉浸在往事的洪流中，无法自拔。

“小虎，去屋里休息，”王德寿对孙子说，声音恢复了平静，带着长辈特有的温和与权威。

小男孩点点头，依依不舍地看了江小川和叶晚晴一眼，然后慢慢走进屋内。

确定孙子已经离开，王德寿长叹一口气，仿佛卸下了肩上压了数十年的重担，他那饱经风霜的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如同山间流淌的溪水般降低了几分，只有离他最近的人才能听清：“你们跟我来。”

老人带着两人穿过昏暗的客厅，木地板在他们脚下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仿佛在诉说着这座老屋的年岁，墙上挂着的几幅泛黄照片无声地见证着他们的经过，最终来到了一间隐蔽在后院的小小储藏室。

这个不足十平米的房间充满了岁月沉淀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茶叶、草药和木质家具混合的独特香气，墙上挂满了各种干燥的草药和茶叶，按照某种特定的顺序排列，有些草药江小川甚至叫不上名字，架子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茶具，从普通的瓷杯到精美的紫砂壶，有些已经积满了灰尘，但依然能看出当年的精致与华美。

王德寿的动作突然变得小心翼翼，他弯下那早已不再挺拔的腰，骨节分明的手从一个看似普通的黑色茶叶桶底下取出一个精致的红木小匣，木匣表面的雕花——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环绕着茶树的图案，与江小川昨晚在茶馆地板下发现的铁盒上的图案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