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生难为师

“哟，宰寒间，这么快就陪完你家凌阁主了？”

说话的人一身浅杏，褐色长发披肩，眼角的红色羽状纹印让人一见便知非常人，谈笑间一直把玩着手里的竹萧。

“你来干什么？”宰寒间关上屋门后便向敞廊外走去。

“好歹相逢一场，即是同路，说不定哪天在仙云界有缘再会呢，何必如此冷淡。”男子笑笑，看了眼被敞廊包围的莲池不远处的屋子，见那位一身淡蓝，白发三千的儒雅玉人关上了青纹格窗，不由更是好奇万分，急忙追上前方的宰寒间笑问道，“在下一直有个问题，不知兄台能否解惑呢？”

宰寒间挑眉，十分无趣地转头看向身后之人，“我说栖云落，你就这么无聊吗？这艘船上这么多你们灵修界的修士，你老是跟着我干嘛？”

被唤做栖云落的男子哈哈一笑，“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们栖云一氏自幼便对百兽飞禽有着天生的兴趣，更能用灵识与其交流。”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宰寒间无语。

“怎么可能没关系，我见识过至少上千类灵兽，还是第一次遇见你这种……”

“我这种什么？”宰寒间挑眉，盯着栖云落，充满寒意的双眸逐渐变成金色，他倒要看看这人嘴里能吐出什么。

“呃……咳咳，别生气啊，小龙龙~”栖云落急忙后退了一步，“青龙一脉作为上古神氏，早已销声匿迹上百年，在下可是第一次见着真人不得好好了解一下？”

宰寒间无语，摇头转过身并不予理睬。不过说来也奇怪，这艘开往仙云界的天船巨大无比，可他至今却只见过二三十来人，而且其中占多大数都是天船上的侍仆。从离开地界的凌云阁到现在算来也快有数日，宰寒间也一次都还没见过这船上的主人。

虽然仙云界是所有高阶修士所向往的、上古神兽及妖族聚集的修道异界，但宰寒间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似乎有什么力量在排斥着他，可同时又有莫名的熟悉感……

“哎哎！宰寒间你等等我！”栖云落急道，忙着又从空间中拿出了一张地图，指着地图中央的塔形图案道，“贵兄到了仙云界可要去天宫？”

“那是什么地方？”

“天宫你都不知道？仙云界的中心，仙皇所在的城域。那儿可是渺渺千里云河，熠熠万里楼阁呀！……”

宰寒间听着栖云落一个劲地滔滔不绝，只想说这话他一听过不下十遍了。为什么当初他与凌宫阙初登天船时结识了这么一个家伙。

卧房内，凌宫阙将诛邪剑放在了竹案上，随即从案上的花瓶中取下一枝梅花，指尖汇聚的灵气流迅速窜入花蕊。

只见梅花枝闪烁出微弱亮光，紧接着，亮光簇拥膨胀，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孩显现后漂浮在半空中。

“主、主人！”小孩十分惊讶，他怎么也没想到凌宫阙会给自己渡灵助他化形。

凌宫阙没有答话，收回手闭目调息起来。

小孩呆呆地浮在凌宫阙面前，小声问道，“主人？您怎么会发现我？”

“你是剑心殿前的梅树，天山灵气充裕，妖兽草木得灵识而生不奇怪。”凌宫阙淡淡道。

“唔……主人和小主人要离开凌云阁，我舍不得你们……小主人折了我一枝丫，所以我才冒昧附身在枝上跟着你们。”小孩委屈地嘟着嘴，悄悄抬头看着凌宫阙，“主人您不会赶我走的吧？”

凌宫阙睁开眼，眼神平静无波，“我给你取名‘沁’字，以后，你就跟着宰寒间，一直护着他。”

“沁？”梅花妖露出喜悦的表情，“沁会保护好小主人的！”

凌宫阙颔首，垂眸看着面前的诛邪剑，低声道：“一会儿，我要说的事你务必记着，若是他问起来，切记不要提到我。”

“哎？为什么！”

“我不想他担心，所以……”凌宫阙的脸色有些泛白，“……”

……

“师尊！”

屋门外，宰寒间轻轻敲了三声门。

凌宫阙没有答话，抬眸示意梅花妖后，便站起了身。

宰寒间轻轻推开房门，笑吟吟地看着凌宫阙，“师尊，我们快到仙云界境内了。”

凌宫阙神情有些暗淡，因为重生之前，他记得这个时候发生了什么。

二人离开之后，屋内竹案的花瓶中，那折梅花枝已然消失。

天船船头，许多修士无比兴奋地看着不远处触手可及的万千浮空岛屿，青山连绵，江水滔滔。

凌宫阙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不知怎的他竟生出了想逃离的想法……如果一开始没有踏入仙云界呢，是不是就什么都不会发生，可是……

兴许是感应到对方心情的不对劲，宰寒间敛回了脸上的笑意，疑惑道，“师尊你怎么了？”

凌宫阙看着他只应了个，“无碍。”

“……”宰寒间却是皱了眉头，握着凌宫阙的手将其拽到自己面前，“师尊似乎心情不太好？”

“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世人都只知凌云剑阁主清冷寡言，但只有徒儿能读懂师尊您的一颦一笑。”宰寒间牵着他的手，眼神中充满了深情，“师尊总是这般，为何就不能与我说呢？还是说，师尊忘了之前你我结契之时，您说过的话吗？”

凌宫阙自然知道宰寒间这是在担心他，但这件事……绝对不能说。

“小间，我只是有些害怕罢了……”凌宫阙淡淡道，紧紧回握对方，看着远处犹如天幕乍破的穹顶，心底更加沉郁起来。

宰寒间转过身抱住凌宫阙，笑着宽慰道，“在地界我们经历了这么多，不是最后还是走到一起了吗？”伸出手与凌宫阙十指相握，两人指间的灵犀戒泛着幽幽青光，“其实徒儿有时候也挺害怕的，师尊这么优秀，真怕哪一天师尊您跟别人跑了哈哈。”

“……”凌宫阙眼神一暗，“若我负你，天诛地灭。”

“师尊？”

“好了，我没事的。”凌宫阙微微一笑，松开怀抱后，见远处许多围观看戏的众修士修灵，脸上表情立马冷了下来，“以后不要随便抱我。”

“不行！我就要抱！谁让你是我的道侣！”

凌宫阙：“……”谁来把他的徒弟收了。

围观众人：有道侣了不起啊！

宰寒间：有老婆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人群中，有一些修士小声问道：“那个黑发的男人就是青龙一脉遗孤，凌云剑阁阁主亲传弟子宰寒间吗？”

“是的啊！那个白发男子，莫非就是剑阁主？”

“师徒结成道侣，也是罕见……”

“可不是，小小年纪居然把堂堂剑阁主拿下了，后生可畏啊。”一名修士摇头叹息。

“后生可畏个屁！你一个老头子到现在还没找到道侣，我看你是注孤生的命！”有人嘲讽道。

而恰在这时，天空之中似乎出现了一些异样。

只听载着天船的两只凤鸟无比激动地仰头长唳，尖锐的鸟叫声几乎穿透耳膜。紧接着，凤鸟犹如发疯了般激烈飞腾起来，连带着天船也跟着剧烈摇晃。

“你们看，有许多黑色的东西向凤鸟发起了进攻。”

“是黑玄鸟！”

天船船头，只见两只金色凤鸟挥舞着羽翼，急切地想赶走那些不断啄咬它们羽毛的黑玄鸟。

“那些是什么？怎会忽然攻击凤鸟？”站在船头的几位修士惊呼道。

恰在此时，一声幽幽长曲忽然从船桅上头传来。

“喂！我说栖云落，你没事吹什么破萧啊！”有几位修士不满道。

宰寒间解释道：“他这是在与它们交谈。”

而就在此时，高空中出现的黑玄鸟愈来愈多，形成龙卷之势直接冲向船头的两只凤鸟。一位修士惊慌失措时，急忙抽剑砍死了一只落单的黑玄鸟，结果拿东西瞬间化为黑气，最后竟又化形成两只！

“哇啊——什么东西，砍都砍不死！”

“再这样下去，还没到岛上，天船就坠毁了吧！”

“大家听我说！载我们的凤鸟现在非常难受，大家齐心协力施法保护凤鸟！”栖云落从船桅上跳下，急切道。

就在众人施展结界保护凤鸟之时，只见人群中有人忽然射出金色数道箭羽，箭羽射中黑玄鸟后竟接二连三地分裂成数只。

“我不是说过不要出招吗？！”栖云落怒吼道，方才他吹箫与凤鸟交流，才知着黑玄鸟并非真实存在之物，而是有人故意召唤的邪灵企图汲取凤鸟的灵力。

而任何的攻击招式，只会让那东西变得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