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驶室里死一般的安静。
刚才还回荡着孙茂酣畅淋漓的大笑，此刻却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动静都听得见。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失声尖叫的董军身上。
“你他娘的别吓我！”
孙茂的心脏咯噔一下，强压下心头的不安，厉声喝道。
“什么052D？什么主力发动机？你给我说清楚！”
董军的嘴唇哆嗦着，伸出手指，颤巍巍地指向童军手里的那本手册。
他的嗓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GT两万五……燃气轮机……孙董，这……这型号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十几年前，咱们海军第一代052型驱逐舰的建造。”
“咱们就是从鹰酱的通用电气公司，引进了四台GT25000燃气轮机，宝贝得不得了！”
董军的话，让驾驶室里的空气愈发凝重。
另一个稍微年轻点的船员也反应了过来，他一把抢过手册。
眼睛死死地盯着那行小字，脸色瞬间变得和老刘一样难看。
“没错！就是这个型号！”
“后来鹰酱跟咱们翻脸，撕毁了合同，剩下的发动机全都不卖了！”
他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迷茫。
“沈飞……他从哪儿搞来的？！”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
整个驾驶室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孙茂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都……都别慌！”
孙茂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些。
他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
“也许……也许只是型号一样？民用版本？对，肯定是民用版本！”
他这个理由，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童军颤抖着手，继续往下翻阅手册。
他的动作，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武……武器系统……”
童军的声音带着哭腔。
“北斗军用级别高精度定位系统……”
“雷……雷达系统……”
“咣当！”
董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指着手册，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还是那个年轻船员，用一种梦呓般的语调，替他解释了。
“那是火控雷达啊！是用来锁定目标，引导导弹攻击的！”
“一艘渔船，装火控雷达干什么？！”
“锁定鱼群吗？！”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荒诞。
孙茂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感觉天旋地转，一把抢过手册，亲自往下看。
越看，他的手抖得越厉害。
越看，他的心沉得越深。
……
手册不厚，但孙茂感觉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他看不懂那些复杂的型号和参数。
但他看得懂“舰炮”、“导弹”、“指挥系统”这些字眼！
这哪里是什么《追风号操作及维护手册》？
这他妈分明就是一份驱逐舰的配置清单！
“啪！”
孙茂猛地将手册合上，狠狠地摔在了控制台上。
他转过身，通红的眼睛扫过驾驶室里的每一个人。
“谁他妈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咆哮声在安静的驾驶室里回荡。
所有人都被这个残酷的现实给砸蒙了。
他们不是在一艘渔船上。
他们是在一艘没有悬挂任何旗帜、没有在任何国家注册过的“黑船”上！
一艘拥有全套军舰配置的，幽灵战舰！
“完了……”
童军两眼发直，喃喃自语。
“这要是被海警发现……”
“海警？”
年轻船员苦笑了一下，笑容比哭还难看。
“小兄弟，你想得太简单了。”
“咱们这艘船，别说海警了，就是海军的巡逻机从天上看一眼，都得当场拉战斗警报！”
“私自建造、持有军舰，这是什么罪名？我都不敢想。”
“孙董，咱们……咱们这是要进去踩缝纫机了啊！”
“踩缝纫机”五个字，像是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孙茂的身体晃了晃，差点没站稳。
“掉头！马上掉头回港！”
孙茂终于做出了决定，他的声音沙哑而急促。
“趁现在还没走远，把船开回去，自首！就说……就说我们被骗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然而，老董军却摇了摇头，脸上满是绝望。
“晚了，孙董。”
“这船一出海，速度飙到四十节，周边的雷达站肯定早就发现我们了。”
“现在掉头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我们现在就像是黑夜里的探照灯，太显眼了。”
孙茂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前进是死，后退也是死。
他们被困在这艘钢铁巨兽上，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就在驾驶室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巨大的恐惧笼罩时。
“滴！滴！滴！滴！”
一阵急促而尖锐的警报，毫无征兆地响彻了整个驾驶室！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把所有人都吓得一个激灵！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控制台中央，一块他们之前从未注意过的液晶屏幕，自动亮了起来。
屏幕上，是一副简易的海图。
海图的中央，是九个绿色的光点，聚在一起。
其中一个光点明显比其他八个要大一些，显然代表着他们这支船队。
而在海图的西北方向，六个刺眼的红色光点，正呈一个标准的攻击队形，高速向他们逼近！
屏幕下方，一行不断跳动的数据清晰地显示着。
【目标性质：不明】
【目标数量：6】
【相对速度：35节】
【距离：49.5公里】
【预计接触时间：26分钟】
“这……这是什么？”
孙茂指着屏幕，声音发抖。
“敌我识别系统……”
年轻船员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绿色的是我们自己人，装了应答器。”
“红色的……是没有应答信号的，不明身份的航海器。”
他的话音刚落，童军就尖叫了起来。
“不明身份？六艘船？还开三十五节？！”
“这他妈不是军舰就是海盗！”
“他们冲我们来了！”
前所未有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脏。
如果说，刚才发现这是一艘军舰，他们面对的还是法律的审判，是未来的牢狱之灾。
那么现在，他们面对的，就是真真正正，迫在眉睫的死亡威胁！
在这片远离大陆的公海上，遇到一队身份不明，来意不善的高速舰艇，下场会是什么，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跑！快跑啊！”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
整个驾驶室瞬间乱成一团。
“孙董！快！加速！我们有四十节！”
“对！甩掉他们！我们比他们快！”
孙茂被众人的喊叫惊醒，他看着屏幕上越来越近的红色光点，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猛地扑回驾驶位，双手死死地握住操纵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