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华叙白送明晞出了正厅的门，季芝瑶才收回目光，重新坐回椅子上，她抬手示意身侧的佣人把茶水撤了换新。
“明晞这孩子，真不错。”她语气里带着赞许。
一侧的华熙盛点头。
“是啊，这年头还能耐心陪长辈说话的孩子不多见了，建国家那孩子也挺好的，就是内向了些。”
新泡好的龙井被端上来，瓷盖轻响。
季芝瑶掀开杯盖闻了闻香气，喝了一口才道：“只是明晞这孩子家庭情况有些复杂。当初明家和利家闹离婚，两家为了争这孩子的抚养权，足足打了两年官司。明家赢了官司后，立即把孩子直接送出国，还改了姓，这得多大的恩怨才会闹成这样。”
华熙盛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我怎么觉得你这话里有别的意思？”
季芝瑶斜睨过去：“难道你没发现？叙白对这两个孩子态度完全不一样。他跟雨彤出去不到半小时就回来了，可明晞一来，都快一个半小时，人都没见回来。”
静默半晌，华熙盛才笑出来：“罢了，我看咱们也不用操心叙白的终身大事。等明天我们回沪市去吧，剩下让孩子们自己折腾去。”
季芝瑶放下茶杯，跟着弯起嘴角：“我也觉得叙白在感情这种事上，比他爸爸开窍得早。”
外面风吹过院子的梧桐树，一阵细碎声响透进来。
屋里的氛围松快下来，佣人又添了一次热水，茶香四溢。
季芝瑶靠在椅背上，神情松落。
“但愿这孩子的终身大事能顺利吧，我们哪，也就只能做到这里。”
“嗯，”华熙盛应了一声，却有不同看法，“该催的还是得催，不然你一到年关，又要开始眼馋人家的曾孙曾孙女了。”
“少来！”季芝瑶嗔他一眼，却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
将明晞送回丽思卡尔顿，华叙白回到四合院的书房。
雕花梨木书桌上的文件堆积如山，他刚处理完一桩跨国并购的最后细节，腕表指针已然指向凌晨。
浴室里水声停歇，他很快换上睡衣在床上躺下。
为了能第一时间醒过来处理越洋的晨会，主卧那扇正对着庭院海棠树的巨大落地窗，窗帘特意大敞着。
此刻，一轮冷月高悬，清辉自轩窗外毫无遮拦地倾泻进来。
华叙白睁着眼，墨黑的瞳仁里一片清明，毫无睡意。
他掀开薄被，起身走向与主卧相连的影音室。
手指在按摩座椅的智能触控板上轻轻一点。
“唰——”的一声机械音后，面前两百吋的菲涅尔光学幕布应声缓缓展开，天花板内嵌的4K激光投影仪倏然亮起，投下一道光束。
他点开了YouTube，熟门熟路地找到了那个被他置顶的账号。
上次看到一半的进度条清晰可见，他按下播放键，视频从上次暂停的画面继续。
华叙白深陷进宽大的座椅中，任由按摩气囊挤压着肌肉，幽深的目光凝在幕布上。
画面里。
明晞在2021年国际烘焙大赛里的动作行云流水。
选材、称重、预处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现场的紧张感通过屏幕传递过来。
有选手的蛋白霜失败了，重新开始。
有人的巧克力温度过高，焦急地想要补救。
明晞始终稳定保持着自己的节奏。
“还剩一小时！”裁判的提醒声让所有人的动作都加快了。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明晞刚刚制作完成的慕斯层在脱模时出现了裂痕，精心设计的造型瞬间受损。
华叙白的心跟着一紧，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
摄像机捕捉到了明晞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但仅仅一秒钟后，她就重新振作起来。
没有慌张，没有抱怨，她迅速评估了损失，然后开始实施补救方案。
明晞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将破损的慕斯重新塑形，变成了另一种艺术造型。
原本规整的几何形状变成了自然流淌的曲线，配合覆盆子的点缀，竟然呈现出一种意外的美感。
“天才般的应变能力。”观察室里的评审忍不住在画面里赞叹出声。
最后半小时，所有选手都进入了最后的装饰阶段。
明晞的手稳如磐石，用巧克力丝和食用金箔为作品做最后的点缀。
“时间到！所有选手停止操作！”
明晞立即收手，后退一步，对着摄像头，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评委们开始逐一品尝和评分。
当他们来到明晞的作品前，各自品尝后，眼中均闪过惊艳，继而频频点头。
“现在宣布比赛结果！”主持人的声音让整个会场安静下来。
“第三名……”
“第二名……”
尽管华叙白早就知道结果，但此刻他的心跳还是微微加快。
“第一名，Ginny！”
那瞬间，明晞愣住了。
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直到身边的选手开始鼓掌祝贺，她才反应过来。
激动的泪水瞬间涌出眼眶，她用手捂住嘴巴，肩膀因为激动而轻微颤抖。
看着屏幕上她眼中闪烁的泪光和笑容，华叙白胸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感。
那是比自己获得成功还要强烈的喜悦。
*
明晞将助听器摘下，放进收纳盒里。
浴室的门关上，水流冲刷下来，她闭着眼站了很久。
直到肩膀都被热气蒸得发红，这才慢吞吞地坐进浴缸。
手机震了一下，她没理会，先把平板拿过来解锁。
默文发来的工作邮件。
每封标题都写得极为正式，却看着让她心烦。
马上就是她一年一度的[味蕾测试]，届时会与专业的食品科学家合作，测试自己味觉的敏感度，这是职业里的一种后天的保护和训练。
以及为摩纳哥王室下个月的订单进行甜品方案修改。
还要为俄罗斯石油大亨的女儿设计生日蛋糕……
工作安排紧密，一条接一条，没有尽头。
她把平板搁回架子上。
与普通甜品师不同，她服务的客户群体极其特殊：欧洲王室成员、华尔街金融巨头、好莱坞A级明星、中东石油富豪、亚洲科技新贵。
自然，她不能在创作的路上有半分停歇，不允许自己有瓶颈期。
故而她在这一年里开始有了创作焦虑，压力大的时候，只能通过各种运动来发泄。
明晞伸手去够手机，打开微信准备找私人助理安排滑雪行程。
刚点开聊天窗口，就看到新加好友华叙白。
他头像是一幕山景，简单利落。
他三十分钟前发消息：【明天我让管家给你送中式甜点。】
明晞盯着那句话，好半天没动。
最后敲字回复：【OK】
消息回过去，对面没有回应。
空气安静下来，只剩浴缸里的水声和自己的呼吸声。
片刻后，她又忍不住补了一句：【糖分减半。】
发完这句话，她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对食物来源苛刻的她，居然接受了别人的投喂。
屏幕亮着，新消息依旧没有跳出来。
她浴缸起身，沐浴更衣，再踱步到窗边。
突然发现京圈夜色里的灯火，有了新生活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