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宁十五年的三月,咸阳的花,争相开放,整个咸阳的空气里都是花的香气。
宋府西北角的一个破旧不堪的院子门口,多多坐在门槛上,双手托腮,侧耳倾听着远处传来的丝竹声音。
她身上红色的衣裳已经洗得发白,也短了许多,露出了细细的手腕和脚踝。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多多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脸。
“绿豆,泥听,又唱戏了呢!”
丫鬟绿豆眼里露出一丝同情,她蹲了下来。
“二小姐,今日三月十八,是您和大小姐四岁的生辰,前面来了好多的宾客!”
“刚才,奴婢趁着厨房里忙,偷偷的拿了几块糕点,小姐今天不用饿肚子了。”
说着,她展开手心里的手帕,上面是几块花朵模样的糕点。
多多的眼里露出惊艳,“哇~好漂亮的糕糕!”
下一秒,她紧张的拉着绿豆上下打量。
“泥有没有挨打?下次不要再去,窝不想泥也不见了!”多多满脸害怕。
绿豆挤出一个笑容,“二小姐放心,今日即使厨娘看见,最多骂两句,她们可不敢闹起来。”
“再说,奴婢机灵着呢,不会被她们抓住的。”
“快尝尝,刚出锅还热乎着呢!”
绿豆说着,她拿起一块糕点,递到了多多的嘴边。
多多小心的咬了一口,一股香甜在她的嘴里散开,让她的眉眼都弯了起来,嘴边一对小小的梨窝,若隐若现。
她冲着绿豆一笑,“好吃!绿豆你也吃。”
绿豆知道小姐的脾气,她掰了指甲盖大小的一块,放进嘴里。
多多一边吃着糕点,小手一边在空中抓了抓。
“小姐,您抓什么?”绿豆好奇。
“字。”多多歪着脑袋,冲着绿豆甜甜的一笑。
绿豆急忙一把捂住多多的嘴,“二小姐,不要说!要是被老夫人听见,又要将您关进小黑屋!”
多多一脸迷茫,为什么她的面前明明有一排排的字,别人都看不见呢?
不知道从何时起,她的眼前忽然就出现了一排金色的字。
可惜她不认识上面的字。
但是,每次当她用小手去抓字的时候,面前的字就会变成一片金光,飞入她的身体里,让她感觉到很舒服。
上次,她不小心磕破了膝盖,金光飞到她的身体的时候,她看见被磕破的地方,飞速的愈合。
这个她连绿豆都不敢告诉,她怕唯一一个对她好的人,也会把她当成妖怪。
多多点点头,就看见一个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的婆子,正急匆匆的朝着这边走来。
婆子走近,她拿帕子捂住口鼻,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斜了一眼门槛上的多多。
“老夫人让二小姐过去。”
婆子说完,急匆匆的走了,仿佛身后有洪荒猛兽一般。
多多的眼里,露出希翼的目光。
“太好了,奴婢马上给二小姐梳妆打扮,再换一身漂亮的衣裳!”绿豆激动得热泪盈眶。
多多歪了歪小脑袋,“绿豆,泥忘了,这已经是窝最好的衣裳。”
因为今天是多多的生辰,所以一大早,绿豆就翻箱倒柜,最后才找出了唯一一身没有补丁的衣裳。
绿豆都要急哭了,这可怎么办?
“绿豆,走吧,去晚了,祖母会生气哒!”多多迈着小短腿,朝着主院走去。
正院里,戏台上的戏子已经停下来没有再唱。
多多听见,花厅里传来一个女孩的哭声,“祖母,玉儿不去!玉儿才不要过继给那个短命王爷!”
“好,不去!我们不去!”
门口的丫鬟看见一脸好奇的多多,朝着里面喊了一声,“老夫人,二小姐来了。”
屋里的声音,瞬间就戛然而止。
门口的丫鬟掀起了帘子,多多走进去。
她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走到了屋子的中间,跪了下去。
“多多给祖母、母亲请安!”
“哼。”上首的宋老夫人一脸嫌恶。
多多撅着屁股想站起来,可是她眼前一黑,一下子就趴到了地上。
屋里的丫鬟都低下头,装作没有看见。
好不容易,多多才爬起来,就看见依偎在老夫人怀里的双生姐姐宋书玉,正高傲的看着她。
“真是笨死了!”宋书玉的表情,和老夫人如出一辙。
多多怯怯的看向一旁的母亲,宋夫人拿手帕掩了口鼻,也是一脸的不喜。
宋老夫人亲昵的点了点宋书玉的鼻尖,“让她代替你过继,可不许哭了。”
“真是便宜你了!”
多多看见宋书玉对她幸灾乐祸的扬了扬下巴,她心里莫名一慌。
过继?
是什么意思?
“李婆子,带她下去,将她身上这身破烂换掉。”老夫人吩咐。
“是。”
多多就看见刚才传话的婆子,一脸嫌弃的用帕子垫着手拉着她走。
不多会,多多穿着一身并不合身的衣裳,再次走了进来。
多多太瘦,衣服松垮垮的,她还差点被稍长的裤角绊了一跤。
脚上的绣花鞋也有些大,用了一根带子,给系在了脚踝上。
多多走一步,脚后跟就露了出来。
“祖母,这可是我的衣裳和鞋子!”宋书玉一看,不乐意了。
她跑到多多的面前,伸手使劲一推,多多没有防备,被推倒在地上。
“这是我的衣裳,谁让你穿的!马上给我脱下来!”
多多看见嫡姐一脸愤怒的模样,吓得不敢吱声。
“我的衣裳就是丢掉,也不能给一个扫把星穿,不能让她沾了我的福气!”
“府里没有一样大的孩子,只有玉儿的衣裳勉强能够给她穿。”宋夫人为难的看向婆婆。
老夫人的脸色一沉,“玉儿,让她沾一次你的福气,要不然,到时候平阳王指定要你去怎么办?”
“我们宋府的福气,岂是一个落魄王爷能肖想的,正好送这个扫把星过去让他一辈子倒霉!”
“等回头,让你母亲再给你做几身更漂亮的衣裳,听话!”
多多低下了头,抿了抿嘴唇,委屈的抠着衣裳上的一处破洞。
宋书玉不甘心的跺了跺脚,再次推了多多一下,“扫把星!”
瘦弱的多多被推倒在地,手心里传来了刺痛。
“行了,李家的,你带她去前厅吧。”
宋老夫人如同看一个脏东西一样的挥了挥手里的帕子。
多多抬起头,看了母亲一眼,发现母亲正慈爱的看着姐姐,压根就没有看她。
她跟着李婆子,穿过二门,来到了前厅。
多多走进屋,就看见父亲宋县令,正一脸恭敬的站在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面前。
李婆子拉着多多使劲一拽,多多“扑通”一声就跪到地上。
她感觉膝盖上传来刺骨的疼痛,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老奴见过王爷、老爷!”李婆子谄媚的趴下去磕头。
多多看见上首的男子皱了皱眉,他缓慢的放下了手里的茶盏。
如鹰隼一般的眼睛,在她的身上打转。
“宋县令,这就是你那个生下来就百花齐放,有大福运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