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庆新年,宫里换上了新的宫灯,贴上了春联,宫女太监们忙碌穿梭。
沈睢宁用帕子捂着头上的伤,一路走回配房。
她今日在皇后面前演了一出苦肉计。
英华殿她是不会去的,在那里,真的得熬到二十五才能出宫。
皇后良善,但也是女人。
从她的眼里,沈睢宁能瞧出不甘心,没有恨却有怨。
陆家清流,陆父桃李满天下,陆望舒又是后起之秀,一朝天子一朝臣,赵景乾势必要用新臣换旧臣。
他不会动陆家,那么只要皇后不松口,赵景乾不会明着抢人。
可皇后的身子,沈睢宁又觉得这个靠山不知道能靠几天。
回到配房,与她同屋的翠屏不在。
沈睢宁坐在铜镜前,一路的风吹,帕子有些粘在伤口上了。
“嘶!”
咬牙扯了下来,痛得她眼泪都快下来了。
说来她未出阁前在家中过的也不是什么好日子,父亲宠妾灭妻,母亲一味讨好父亲,宁愿奢望男人浪子回头也不寄希望于女儿能依靠。
察言观色,藏起锋芒是生存之道。
后因赵元启宠爱,她忘记了母亲的前车之鉴,将自己隐藏的锋芒也丢了,变得娇气起来。
宫里,面上娇气是做给帝王看的,心要是娇气那就没救了。
沈睢宁咬着牙,面无表情的擦掉了额头的血迹。
门在这时候敲响。
沈睢宁起身开口。
门口站着冬雪,她伸出手递给沈睢宁一个白色的瓷瓶,“这是娘娘给你的金疮药,你快擦在伤口上吧,不会留疤。”
沈睢宁接下了。
冬雪说了几句关心的话才转身离去。
那盒黄公公拿来的冻伤膏,冬雪藏在了袖子中,只字未提。
恰好翠屏当值回来。
见到沈睢宁狰狞的伤口,掩唇惊呼了一下,“晚宁姐姐这是怎么了?”
沈睢宁摇摇头,不甚在意道,“没事的,不小心磕了一下,娘娘方才已经让冬雪送来了金疮药了。”
“那我给姐姐上药吧,可不能耽搁了。”
翠屏只有十五岁,家中生了五个女儿,都被卖往了各个地方,只有她被卖进了宫里,因做事认真,被分派到了凤仪宫做洒扫。
沈睢宁依旧坐在铜镜前面。
瓷瓶一打开,一股异香飘进沈睢宁鼻尖,她仔细嗅了嗅,阻止了翠屏上药的手。
“姐姐怎么了?”
“翠屏,”沈睢宁合上盖子,“我有点饿了,你去取点吃的来好不好?”
“哎呀,是到午膳时间了,我这就去取,晚了又只剩馒头了。”
宫人吃饭在主子后面,偶有主子赏吃食,其他时候都在一起,去的早了能多吃几口,去的晚了就剩残羹冷炙了。
翠屏还是长身体,经常饿肚子。
人一走,沈睢宁就重新打开了瓷瓶。
金疮药的味道她太熟悉了,可面前这瓶里面掺杂了其他的东西。
沈睢宁的外祖父是江陵城有名的大夫,她的母亲从小学习医术,也教习了沈睢宁。
但北辰女子为医,是为下贱。
她母亲也只是偷偷的教,连她的父亲都不晓得母女两个会医术。
入宫后,沈睢宁时刻谨记母亲的训诫,不敢泄露一点点自己会医术。
她能嗅出这里面含有绣球花粉。
能让人伤口溃烂,无法愈合。
沈睢宁在脑子里将凤仪殿众人过了个遍,想不出是谁。
首先排除了皇后,她既赐了药,就不会玩这些小把戏。
这药不能用,沈睢宁偷偷去了一趟太医院,使了些银子在一个小太医那里买了一瓶。
虽不如皇后赏的,但治头上的伤够了。
次日去凤仪宫当差。
院中供了一株红珊瑚树,上头缀了东珠为果。
冬云正在赏珊瑚,稀罕不已,见到沈睢宁走来,拉着她看,“这是皇上送来的,给娘娘贺生辰的。”
皇后的生辰在除夕前一天。
沈睢宁见过比这更大的红珊瑚,没觉得多稀奇,但装出了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哇!这珊瑚真好看,这东珠真大,皇上对娘娘真好。”
冬云,“......”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冬云问起沈睢宁的伤,“过了一日,果然好多了。”
沈睢宁没放过她的表情。
不是真的关心,但也不似作伪。
至少可以排除冬云。
今日轮到沈睢宁守夜,冬雪伺候皇后睡下,退出殿外,看见了正在打瞌睡的沈睢宁。
又瞧了瞧她额头的伤,消了肿,只余下一点泛红。
冬雪咳嗽一声,等人睁开迷蒙的眼睛才问,“娘娘方才问起你额头的伤,我看着好多了,你可是用的娘娘赏下的药?”
沈睢宁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对呀,娘娘的药果真有奇效。”
“那就好。”
冬雪眼底那一瞬间的困惑没逃过沈睢宁的眼。
东西是她放的!
那为什么想要她毁容?
沈睢宁隐忍不发。
敌明我暗才能掌握先机。
一计不成,冬雪还有第二计。
沈睢宁早留有心眼子。
除夕清晨,她给红珊瑚树除尘,要用软毛刷清扫缝隙,还不能碰掉了上头的东珠。
沈睢宁做的小心翼翼。
冬雪路过她时,脚下一滑,撞了她一下,幸亏冬云在边上,扶了沈睢宁一把。
不然要摔骨折。
“谁扫的地呀?”冬雪呵斥道,“地上的水都没扫干净,仔细我禀了娘娘撵你们出去。”
翠屏怯生生的过来,“是......是奴婢扫的。”
沈睢宁见冬雪要耍威风,抢先开口,“定是雪化了,水顺着琉璃瓦滴下来的,翠屏,赶紧擦干净,别叫娘娘踩到了。”
翠屏忙不迭的收拾。
午膳皇后没用几口就放下了,还要预备晚上的除夕夜,阖宫要一起吃团圆饭。
冬雪在这时候匆匆走进来,进门前,还看了立在门口的沈睢宁一眼。
“娘娘,奴婢刚才数了数,红珊瑚树上的东珠少了一颗!”
"谁这么大的胆子?"
东珠名贵,更何况是御赐的。
最主要,皇后容不下凤仪宫有手脚不干净的,当即吩咐人彻查。
“今日是谁负责红珊瑚树的?”
沈睢宁心道,来了。
她从容的走进大殿,“回娘娘,是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