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一边骂,一边收拾东西,像个打了败仗的士兵似的,灰头土脸的离开了纪委办,前往档案馆报到.....
市档案馆坐落在昭宁市老城区的边缘,一栋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灰白色建筑,外墙爬满了枯萎的爬山虎,远远望去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
林逸站在档案馆门前,手里攥着那份调令。
清晨的寒风吹得他脸颊生疼,却比不上心里的寒意,从市纪委核心部门到档案馆,这落差比从云端跌入泥潭还要大。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那扇斑驳的玻璃门。
大厅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保安在打瞌睡,林逸的脚步声惊醒了他。
“找谁啊?”
老保安眯着眼睛问。
“我是新调来的档案管理员林逸,来报到。”
林逸递上调令。
老保安慢悠悠地戴上老花镜,看了半天,突然咧嘴笑了:
“哟,纪委下来的?犯错误了吧?”
林逸脸上火辣辣的,没有回答。
“三楼右转,孔局长办公室。”
老保安意味深长地说,“小心点,孔局最讨厌你们这种'空降兵'。”
爬上楼梯时,林逸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
三楼的走廊比一楼更加阴暗潮湿,墙皮剥落,露出里面发黄的水泥,他数着门牌,最终停在一扇标着"局长办公室"的深褐色木门前。
敲门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
“进来。”
里面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推开门,一股浓重的烟味扑面而来,办公室不大,堆满了文件和书籍,几乎无处下脚。
办公桌后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秃顶,圆脸,一双小眼睛藏在厚厚的镜片后面,正盯着电脑屏幕,头也不抬。
“孔局长好,我是新调来的林逸。”
林逸站得笔直,声音尽量平稳。
孔砚山这才抬起头,上下打量了林逸一番,嘴角扯出一个冷笑:
“哦,就是那个纪委下来的小林啊。”
林逸的背脊一僵。
“田书记特意打电话交代了,要我好好'照顾'你。”
孔砚山把"照顾"两个字咬得特别重,“坐吧。”
林逸刚要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孔砚山突然说:
“谁让你坐了?站着听!”
林逸立刻站了起来,心跳加速。
“我们档案馆虽然是个清水衙门,但也有规矩。”
孔砚山点燃一支烟,慢条斯理地说,“特别是对你这种犯过错误的同志,更要严格要求。”
“我明白。”
林逸低声说。
“明白?”
孔砚山突然提高音量,“你明白什么?在纪委待了这么多年,连官场的规矩都搞不懂,不然怎么会被贬下来?”
林逸猛地抬头:
“孔局长,我——”
“闭嘴!”
孔砚山一拍桌子,“在这里,我说了算!从今天开始,你去地下档案室整理资料,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接触任何现行档案!”
地下档案室是档案馆最糟糕的工作地点,终年不见阳光,潮湿阴冷,存放的都是几十年无人问津的陈旧档案。
“是。”
林逸咬紧牙关。
孔砚山冷笑一声,从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扔在桌上:
“这是地下室的钥匙,去吧。”
林逸拿起钥匙,转身要走。
“等等。”
孔砚山又叫住他,“把你手机交出来,地下档案室是保密区域,不准带通讯设备。”
林逸犹豫了一下,还是交出了手机。
“下午两点,食堂开饭,过时不候。”
孔砚山摆摆手,“走吧。”
走出局长办公室,林逸才发现自己的T恤后背已经湿透了。
他按照指示牌找到楼梯间,向下走去,越往下走,空气越潮湿阴冷,灯光也越发昏暗。
地下二层几乎没有自然光,只有几盏昏黄的白炽灯。
走廊尽头有一扇铁门,上面挂着"档案整理室"的牌子。
林逸敲了敲门,没有回应,他试着用钥匙打开门,推开门的瞬间,霉味和灰尘扑面而来,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地下档案室比想象中还要糟糕,昏暗的灯光下,能看到堆积如山的档案盒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墙角挂着蜘蛛网,地面潮湿得能踩出水印。
一张摇摇欲坠的木桌和一把断了扶手的椅子就是全部办公设备。
“真是往死里整我啊。”
林逸苦笑着自言自语,把背包放在桌上,激起一片灰尘。
他环顾四周,发现档案室至少有三百平米,按照年份和部门分类堆放。
最旧的档案可以追溯到建国初期,纸张已经发黄变脆。孔砚山让他"整理"这些几十年无人问津的资料,明摆着是要把他彻底边缘化。
林逸卷起袖子,开始清理工作区域。
三小时后,他终于腾出了一块能坐人的地方,后背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浸透,看了眼腕表,已经中午十二点四十,再不去食堂就要错过饭点了。
档案馆食堂在一楼,比地下室的阴冷潮湿好不了多少。
林逸走进来时,原本嘈杂的食堂突然安静了几秒,随后响起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
“哎,那就是纪委下来的那个...”
“听说得罪了纪委领导...”
“活该,年纪轻轻就想往上爬...”
林逸低着头,拿着餐盘排队。
打饭阿姨看到他,舀菜的勺子明显抖了抖,原本该有的两块红烧肉变成了一块肥多瘦少的。
“新来的?”
阿姨撇着嘴问。
“是的,今天刚报到。”
林逸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嗯,多吃点素菜好,清清肠胃。”
阿姨说着,又往他盘子里加了一勺青菜。
林逸端着餐盘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饭菜比他想象的还要难吃——米饭夹生,青菜发苦,那块红烧肉咬下去满嘴油腻。
但他还是机械地咀嚼着,强迫自己咽下去,从早上到现在,他只喝了一杯水。
就在林逸艰难的吃着夹生米饭时,三楼的局长办公室里,孔砚山正翘着二郎腿,美滋滋地享用着从家里带来的红烧排骨。
“哼,纪委下来的又怎样?到了我的地盘,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
孔砚山嘬着骨头,油光满面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他刚给田启斌发了消息,汇报已经"妥善安置"了林逸。
叮铃铃!
突然,办公桌上的座机刺耳地响起。
孔砚山皱了皱眉,用纸巾擦了擦手,慢悠悠地接起电话:
“喂,哪位?”
“孔局长吗?我是市府办综合处主任王曾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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