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有声音。
"...不行...伤得太重..."
"...唯一办法..."
"...风险太大..."
陈默想睁开眼睛，但眼皮像灌了铅。疼痛无处不在，尤其是胸口，每次微弱的呼吸都像有刀在搅动。
"陈默，能听到我吗？"是苏芮的声音，但比之前有力多了，"我们需要你的同意。"
同意什么？他想问，但只能发出微弱的呻吟。
"解释给他听。"另一个声音说，可能是王猛。
"你的心脏被刺穿，"苏芮轻声说，"普通医学救不了你。但我...我恢复了一点能力，加上林夏留下的能量转换器...也许能创造奇迹。"
"代价呢？"陈默终于挤出几个字。
沉默。然后苏芮诚实地说："可能会改变你。林夏的能量不纯，混合了机械和治愈属性。我不能保证结果。"
陈默想起机械李明和林夏最后的选择。如果变成那样...值得吗？
"还...有其他选择吗？"他艰难地问。
"平静地离开，"王猛直白地说，"或者赌一把，可能活下来变得更强大，也可能变成半机械怪物。"
警笛声更近了。时间不多了。
"做吧。"陈默做出决定。如果死亡是唯一选择，他宁愿赌一把。
苏芮的手放在他额头，一股暖流涌入体内。同时，某种金属质感的能量从胸口伤口进入，冰冷而有序。两种能量在他体内交汇，产生剧烈的化学反应。
陈默弓起背，无声地尖叫。他的细胞在重组，神经在重新连接，心脏被某种介于生物与机械之间的组织修复。视野变成纯粹的数据流，然后又恢复常态。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终于消退。陈默睁开眼，看到苏芮和王猛担忧的脸。远处，警察和救护人员正在处理现场，陆教授被担架抬走，Dr.柯则戴着手铐。
"感觉怎么样？"苏芮问。
陈默小心地触摸胸口，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一个奇怪的圆形疤痕，内部有发光的纹路。"不同了，"他诚实地说，"但...不坏。"
他尝试站起来，惊讶地发现不仅轻松做到，而且感官敏锐了许多。他能听到几十米外的对话，看到远处警车里的无线电指示灯闪烁，甚至能感觉到地下的水管流动。
"哇哦，"王猛挑眉，"升级套餐？"
陈默低头看自己的手，外表没什么变化，但内在完全不同了。当他集中注意力时，能看到皮肤下隐约流动的蓝色能量——时间和机械的混合体。
"林夏...?"他轻声问。
苏芮摇头，眼中含泪。"她的能量救了所有人，但自己..."
三人沉默片刻。广场上，救援工作继续着。一个警官向他们走来，看样子要问话。
"我们该走了，"王猛说，"官方还不知道怎么处理异能者，最好别冒险。"
"去哪？"陈默问。
"周教授有个备用基地，"苏芮说，"如果他还..."
"他活着，"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赵雨蹒跚地走出来，脸色苍白但微笑着，"老狐狸哪有那么容易死。"
陈默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
"瞬移能力恢复了七成，"赵雨耸肩，"足够带大家离开。周教授在等我们，有重要的事情讨论。"
她拉起每个人的手，下一刻，世界扭曲旋转。当陈默再次站稳时，他们已经在一个宽敞的地下室里。周教授坐在轮椅上，面前是巨大的显示屏，上面显示着全球地图和多个红点。
"欢迎回来，战士们，"他严肃地说，"虽然我们赢了这一仗，但战争才刚刚开始。"
屏幕上，红点闪烁的频率越来越快。"这些是'净世会'的残余势力，"周教授解释道，"陆远山被捕了，但他的追随者还在。更糟的是..."他调出另一组图像，"时间武器的原理已经泄露，至少有五个组织在尝试复制。"
陈默感到一阵寒意。"所以这一切还没结束？"
"远未结束，"周教授看向他，"尤其是对你，陈默。林夏的能量改变了你的DNA，你现在是全新的存在——时间与机械的混合体。'净世会'和其他组织会不惜一切代价得到你。"
陈默消化着这个信息。他尝试感受体内的新能量，发现时间能力还在，但多了某种...接口？仿佛他能与周围的电子设备建立连接。
"我需要训练，"他最终说，"学会控制这些新能力。"
周教授点点头，"正有此意。王猛和苏芮会帮你掌握基础，然后..."他调出一份加密文件，"我们有个更大胆的计划。"
文件标题让陈默屏住呼吸：《时间回环计划：逆转一切的可能性》。
"这是什么？"他轻声问。
周教授的眼神变得深远。"陆远山的时间武器基于你的能力样本，理论上，你也可以做到他尝试的事——在极小范围内操控时间流。"他指向文件，"不是用来毁灭，而是修复。"
"修复什么？"
"一切，"周教授说，"林夏的死，李明的改造，所有被'净世会'伤害的人。但风险极大，可能造成时间悖论。"
陈默看向其他成员。王猛表情复杂，苏芮眼中含泪，赵雨则坚定地点头。
"我需要考虑，"他说，"这不是能轻易做出的决定。"
"当然，"周教授关闭文件，"现在，去休息吧。明天开始训练。"
陈默跟着赵雨来到分配给他的房间。简单但干净，有床、书桌和独立卫浴。窗是假的，但全息投影显示出森林景色，几乎能以假乱真。
"习惯就好，"赵雨看出他的疑惑，"周教授的安全屋总是这样，外表普通，内藏玄机。"
她离开后，陈默坐在床边，审视自己的变化。镜子里的他看起来没什么不同，但当集中精神时，能看到瞳孔周围有一圈极细的机械纹路。
他尝试触发时间能力，世界立刻静止。但与以往不同，这次他感到能量消耗少了很多，而且能移动更重的物体。更神奇的是，他能"看到"周围电子设备的信号流，仿佛它们是有形的线条。
一个大胆的想法闪过脑海。如果他现在能感知电子信号...是否能黑入系统？比如，警方关押陆教授的设施？
时间恢复后，陈默找到房间里的电脑终端。将手指放在接口处，他尝试想象能量延伸到机器内部。令人惊讶的是，系统立刻响应，仿佛他是活体密码。
几分钟后，他成功黑入了城市警方的数据库。搜索陆远山的名字，结果显示：「囚犯#0420：转移至黑水湾最高安全监狱，罪名：恐怖活动，异能等级：极端危险。」
还有一段附加注释：「囚犯表现出快速衰老症状，所有异能活动停止。医疗团队报告其细胞端粒异常缩短，预计剩余寿命不超过72小时。」
陆远山要死了？陈默心情复杂。这个造成无数痛苦的男人，最终败给了自己的野心。某种程度上，这是正义。但另一个声音问：他是否应该有机会弥补过错？如果时间回环计划可行...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是苏芮，手里端着一杯热饮。
"觉得你可能需要这个，"她微笑着说，"特殊配方，帮助异能恢复。"
陈默道谢接过。苏芮看起来比广场上好多了，脸色红润，眼睛有神，但仍有挥之不去的疲惫感。
"你恢复得不错，"他观察道。
"暂时的，"苏芮坐在床边，"我的能力核心受损，治愈能量用一点少一点。但没关系，比起其他人...我很幸运。"
她指的是林夏和李明。陈默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李明...他的意识还在吗？"
苏芮的表情变得痛苦。"一部分。机械融合破坏了他的大脑，但核心人格还在那里，被困在自己身体里。"她抬头看陈默，"这也是周教授提出时间回环的原因之一。有些伤害...无法用普通方法修复。"
陈默理解她的言外之意。如果能回到过去，阻止一切发生...多么诱人的可能性。但代价是什么？
"你觉得我们应该尝试吗？"他认真地问。
苏芮沉思片刻。"我不知道。改变时间线风险极大，可能造成更糟的结果。但看着李明那样...林夏死去..."她的声音哽咽，"有时候我想，如果有第二次机会..."
她没有说完，但陈默明白了。第二天训练时，这个念头一直萦绕在他脑海。当他轻松完成以前做不到的复杂时间操控，当他在几秒内黑入军方加密系统，当他感知到方圆一公里内的所有电子设备时...这种力量能用来做什么？修复过去，还是创造未来？
晚上，周教授召集所有人开会。屏幕上显示着全球异能活动的热点图，红点比昨天更多了。
"'净世会'垮台后，各地异能者开始现身，"周教授解释道，"有些寻求帮助，有些则想利用混乱牟利。我们需要决定'守望者'的未来。"
"什么意思？"王猛问，他的伤眼已经包扎好，但显然永久失明了。
周教授调出一张组织结构图。"陆远山建立的网络仍然存在，只是群龙无首。我们可以接管它，转为真正的保护组织；或者解散，各自隐姓埋名。"
"第三个选择呢？"陈默突然问。
所有人都看向他。周教授挑眉："你有什么想法？"
陈默站起来，走到屏幕前。"时间回环计划，"他直言不讳，"不是用来小修小补，而是彻底重置。回到陆远山开始人体实验的那天，阻止一切发生。"
房间里鸦雀无声。
"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赵雨终于开口，"我们可能都不会存在。'守望者'，异能者，甚至你自己的能力..."
"但林夏会活着，"苏芮轻声说，"李明也不会变成那样。"
"也可能造成更大的灾难，"王猛反对，"时间悖论不是闹着玩的。"
争论持续到深夜。最终，周教授举起手示意安静。
"理论上，"他慢慢说，"时间回环需要巨大的能量和精确的定位。即使陈默现在的能力，成功率也不超过30%。而且..."他严肃地看着每个人，"执行者可能被困在时间裂缝中，永远迷失。"
"我愿意冒险，"陈默说，"但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这关乎所有人的命运。"
经过漫长讨论，投票结果是4比3，勉强通过。周教授、苏芮和陈默赞成尝试；王猛、赵雨和另外两名幸存成员反对。
"民主不总是完美的，"周教授叹气，"但既然多数同意，我们开始准备。三天后月相最佳，是尝试的理想时间。"
接下来的72小时，陈默接受了高强度训练。他需要学会精确控制时间流，定位特定历史节点，最重要的是，在时间隧道中保持意识清醒。
第三天晚上，一切准备就绪。地下室被改造成一个圆形平台，周围环绕着十二台能量放大器——基于周教授对时间武器的逆向工程。
"记住，"周教授最后一次叮嘱，"你的目标是1903年9月15日，剑桥大学卡文迪许实验室。陆远山将在那天晚上进行第一次自体实验。阻止他，然后立即返回。任何多余的动作都可能引发灾难性后果。"
陈默点点头，站到平台中央。苏芮走过来，拥抱了他。
"谢谢你尝试，"她耳语道，"无论成功与否。"
赵雨和王猛则与他碰拳。"别搞砸了，小子，"王猛粗声说，但眼中有关切，"我们还想听你吹嘘这段经历呢。"
周教授启动机器，能量场开始形成。陈默感到体内的时间能力被共振激发，与机械部分完美融合。视野开始扭曲，世界像被拉长的橡皮筋一样变形。
"倒计时开始，"周教授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10...9...8..."
陈默集中精神想着目标日期和地点。1903年，剑桥，卡文迪许实验室...
"3...2...1...启动！"
刺目的白光爆发，陈默感到自己被撕成无数碎片，然后又重组。时间与空间失去意义，他同时存在于所有时间点又不存在于任何地方。
然后，突然地，他站在一个古老的实验室里。煤气灯照亮木质的墙壁和满桌的仪器。年轻版的陆远山——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正准备将两个电极贴在自己的太阳穴上。
没有犹豫，陈默触发时间暂停。世界静止，他走向年轻的陆远山，轻易拆除了实验装置。任务完成得如此简单，他几乎要笑出来。
但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实验室角落里还有一个身影——另一个自己，正惊恐地看着这一切。
时间悖论已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