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们听见外面很吵，然后大家就一起出去看了看。嗯……当时台球室的人应该都出去了。” 高炫坐在办公室内，他的双手端庄地搁置于双膝之上，身姿笔直却带着几分紧绷，他的眼神里还残留着未褪的恐惧和不安
这是在警察安抚了半天后，才问出的东西。见高炫慢慢说出来，警官目光锐利如鹰，凝视着高炫，这样的目光给予了高炫巨大的压力，仿佛每个细胞都在承受审判。
在此之前，高炫总以为自己可以泰然面对警察的审讯，俗话说身正不怕影子斜，自己没做错事为什么要害怕为什么要紧张。然而，当他真正坐在警察面前，那股几乎窒息的压迫感才真正降临。这单纯在办公室面对两个刑警都如此压抑，若是在审讯室呢？高炫不敢想象。
尽管高炫并不是这次凶杀案的凶手。
“台球室当时有多少人？”
“我们同学几个，6个加4个，10个。”高炫的话语里有着少见的犹豫，“再加2个加3个，那就是15个人。”
“记清楚了吗？” 真是的，警察既然已经将所有人都找来问了，为何还要如此追根究底呢？这不就是故意的么！他们显然知道更多，何必这样反复盘问？
主要审问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刑警，眉毛很浓密，一直皱着眉，就是他带给高炫80%的压迫感，剩下20%完全是环境给的。另一位刑警，相比之下，就像是从温文尔雅的书卷中走出来的，他的安抚工作做得尤为出色，现在正严肃地记录着刚刚的对话。
“嗯……没有，等一下，”高炫突然皱起了眉头，似乎是在心中重新计算着什么，“应该是21人，前台还有一个姐姐，嗯……还有老板在办公室。那应该是21人！”他的声音在最后变得坚定。
高炫的回忆起前台那位姐姐，她没有那种惊为天人的美貌，却有着一种温婉的气质，让人觉得亲切。他的目光不时被那份乖巧吸引，几次不经意间，他们的视线交汇，每次这样，高炫都会局促地将目光撤回。他不禁想象，他的同学恐怕也曾暗暗观察过她。
“很好，当时听见动静后大家都出去了吗？” 问询的声音打断了高炫的回忆。
“可能一些人还留在了里面，” 高炫说，“也有些人可能跟我们一样不想卷入麻烦，赶快离开了。有的人甚至在我们之前就离开了。”
老刑警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请问——你们应该清楚当时有多少人在场，谁还留在台球室，谁先离开了吧？”
高炫鼓起勇气问出这一串话。
老刑警一脸无奈，皱起眉头。
原来他的眉毛原本一直是自然状态吗！皱起眉头来更加夸张了！
年轻刑警继续在写着，几秒钟后，大概是记录完毕，放下笔，对老刑警说：“我来解释。”
“这是我们的程序，即便是面对已知的信息，我们也要一再核实，保证在多次询问中寻找出更多细节。我们需要您的合作，请您理解我们的工作方法，不必再提及此类问题，我们将提问，您只需要回答就好。”
“好。”高炫声音变轻了。
“台球店的老板你认识吗？这个人怎么样？当时出来了吗？”
“台球店的老板？庞哥？”高炫开始描述。
庞哥的外形与传言截然不符。他魁梧的身材和彪悍的面孔，使人轻易联想到那些街头恶霸，人们戏称他一顿吃3个小孩，行走的一等功之类的。但真正了解庞哥的人都知道，他的性格远比外型给人的第一印象温和得多。他可以用“温柔”来形容，他的言谈举止中从未掺杂过半点粗鄙或不耐，甚至在他的台球室里，从未有人听到他说过一句脏话。他开的台球室，给学生优惠力度很大，所以高炫才会和同学在这办卡。
“庞哥，当时好像还坐在办公室，但是他绝不可能有什么嫌疑，他人真的很好。我们每一个认识他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对方的笑声突然爆发，听起来有些幸灾乐祸：“哈哈哈哈，我什么时候说他有嫌疑了？”
太精了！
高炫心里暗暗感叹
真是上当了。
不过警察这么说？难不成庞哥真的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吗？
高炫努力回想，试图确认自己是否漏掉了什么细节。
回想起那天，死者来到了台球室，因为当时自己正四处张望，偶然间朝前台瞥了一眼，正好看到了他。他与前台交谈几句后，前台人员便走向了位于柜台旁边的“毛玻璃房”，于是，自己的视线也随之转移。
不一会，前台出来了，后面跟着庞哥，庞哥看起来挺精神，应该不是缩在办公室睡觉，也许在刷视频。庞哥和那男子说了几句话后，男子显得很不耐烦，走开了，庞哥也钻回了“毛玻璃房”。
因为好奇，高炫看着那男子会去做什么，也打量了一番男子。
这时同学叫了自己一声，自己便扭头答应了一声。但是用余光看见，这个男子正到处看好像在找什么一样。
好险，要是被发现自己正看着他，倒是真的有一种说不清的尴尬。
高炫将这些回忆也说了出来。
“为什么把这些说出来？想起什么了？这是什么特殊的举动吗？”
“不，没有。请问你们对庞哥了解了多少？其实我甚至不知道他的真名叫什么？”
两名刑警面面相觑。
“我们对他啊，一无所知呢还，所以才来调查嘛。”温柔刑警笑着说。
言外之意不就是，我们调查的东西没必要告诉你。
“你说的毛玻璃房。”老刑警继续问话，“里面不会有别人吗？”
“我不知道，庞哥台球室的监控很多，每一个台球桌的正上方都有一个，为的就是我们打出神仙球时，想记录下来，这样就可以找庞哥调监控来看。不过其他地方的监控好像就不是很多了，毛玻璃房内想必没有监控吧。”
“当然，不然我们就没必要问你这种问题了。”
问话又持续了五分钟，高炫未再向刑警提出问题，反而是刑警的问题变得轻松易答。
高炫从办公室出去了。
“这小子说的和前面的都一样，唯一特别的细节就是，孔沃在离开前四处张望。他在寻找什么？”齐元将自己写的笔录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
“嗯？是他的第六感让他感觉有异常吗？。”
老刑警名叫熊山，今年已经57岁了，平时相当严肃，离退休还有八年，他决意在离开警队前多培养几个年轻刑警，而齐元正是其中之一。
齐元的与人交流能力是一流的，非常擅长与别人沟通，年纪轻轻但是在人际交往方面相当成熟。不过熊山并没有那么喜欢这个徒弟。因为齐元的洞察能力一般，而熊山正以洞察能力出众而在刑警中出名，他相比较就更喜欢另一个徒弟，这个徒弟只有19岁，警校还没毕业，最近被送去了山东学习。熊山常常说，众多徒弟中，陆图最像自己。而陆图就是这个刚毕业的学生。
“我在想孔沃是不是与台球室的人结怨了，或者是和经常来这个台球室的人结怨。”
“或者，只是高炫一直在关注孔沃，孔沃感觉到了他的视线，而高炫，为了避免自己成为嫌疑人，便声称自己在注意到孔沃的时候已经转过了头，实际上他们之间可能发生了一次意味深长的对视？”熊山喝了口茶咧了咧嘴。
“我不认为这小子说的这些话有什么参考价值。有没有注意到他一开始在回答问题时，眼睛一直朝着左上角看，当说到孔沃四处看的这段时，他的眼睛不住地在往左下角看？”
“这代表什么？请赐教。”齐元恭敬请教。
“人的眼睛会往不同的方向看，以回忆、思考、创造、感受、感受、思索、疑惑、认真聆听、试图弄懂别人的意思、忙碌思考、感受压力或心怀戒备。具体来说，如果对方眼球向左上方，表示正在进行回忆；如果对方眼球向左下方，表示正在思考并与自己对话；如果对方眼球向右上方，表示正在创建视觉想象也可以说在编造谎言；如果对方眼球向右下方，表示正在感受身体和情感的触动。”
“您是说，他在思考还是……与自己对话？您觉得他说谎了还是？”
“不，他没有说谎，他只是隐瞒了什么，之后我们还要找他，还不知道隐瞒的东西重不重要，也许是和前台的女士有关，如果关系到男女私情，那可不归我们管，是他导员的活。”熊山咧嘴傻笑起来。端起茶杯，水已经见底了。
刚想起身，齐元就站起来了，接过了熊山的水杯。
“您怎么会认为也许和前台有关系？”
“当我们问他当时台球室有几个人的时候，他对前台那位女士的称呼是前台姐姐，后面称呼变成什么了？”
“嗯……直接叫她前台，我明白了！”
“嗯，热水。”熊山再次咧了咧嘴
齐元赶紧出了办公室，去隔壁正经工作的办公室倒了热水。
高炫出了警局，看见同学在等自己。
“他们问了你什么？” 朱震宏一见到高炫，立刻迎了上来。
“其他人都走了吗？”高炫四处张望。
“他们早就走了，毕竟你是最后一个被叫进去的。而且审讯的不就只有那两个吗，一个一个审时间可耗得不少啊。”
“他问了你一些什么？”
“走啊，先回学校，在警局门口大声交流不太好吧。”
也是，两人正站在警局的大门口，虽然门口除了个躺在保安室的保安就没别人了。
在游戏厅，朱震宏随意玩着投篮机。
“快啊，都说了什么？我等一路了。”
高炫则悠闲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手里握着一杯冰凉的百香果茶。可能觉得太冰，又将果茶放在了机器上。杯子上的水被手擦出一个手印。
正说着，随着游戏里传来失败的提示音，朱震宏后退一步，下意识地采取了篮球场上的投篮姿势，力量全开地投出了最后一球。
因为游戏厅的投篮机的框比较矮，正常篮球框高一些，这一球用力过猛，打在了篮板上，咣得一下弹了出来，正正好好砸在了高炫的头上。
“啊哈哈哈哈哈”朱震宏挠挠头，“真是对不起啊。”
“呐？”高炫发出了一个很像弱智的声音。
朱震宏将球捡起后，随意地扔回进了机器，转身面对高炫，一脸认真地说：“好了，现在讲正事。”
“我发现警察问得问题非常多余，他们完全没有透露出他们在怀疑什么，人是什么死的也不告诉我们，也不透露一下谁有嫌疑。”
“所以你想推理推理是吗？我劝你还是算了，这种事情我们最好不要沾边！”
“不是不是，你难道不想知道吗？这可是发生在我们身边的凶杀案呢！”朱震宏眼里冒着光。这家伙平时成绩不好，学什么都学得很慢，但是思维超级活跃，总是想一出是一出。
“噢，那你怎么知道这是凶杀案？警察也没说怀疑谁吧。”
“你是说自杀？如果是自杀为什么还来问我们呀，不就是来调查我们的……嗯，不在场证明？如果是自杀不应该调查他的家人吗？是不是有心理问题咯”
真蠢，高炫暗想
“警察要是调查，也轮不到让你知道吧！”
“这倒也是……我又猪脑子了。可是……”朱震宏继续挠脑袋。
“警察当然有怀疑的人。”高炫喝了一口百香果茶，“他貌似觉得庞哥有嫌疑，就是台球店的老板”
“毛玻璃房的那个彪汉？”
“没错，警察可能对庞哥有点想法，问了我一些关于庞哥的事。”
“说说看，问了什么？你怎么说的。”
高炫摇摇头:“我对庞哥的认知也是少之又少啊！但是据我对他很有限的了解就是，他人很好。你也这么觉得吧，很温柔的一个人。”
“是啊！我一开始看他是个彪汉多少还有点压迫感，不过人确实很温柔，不像是能干出杀人这种事的人。”
“我也是这么说的，因为这样我也许也被警察一起怀疑了，可能警察觉得我在袒护庞哥吗？”
“那不会！你怎么会有嫌疑呢？让他怀疑去好了，是不是那个中年大叔警察？这家伙看着就让人不开心！”
“嗯，他们问你了些啥？肯定有点东西吧！不然你也不会这么猴急。”
可恶，高炫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家伙总是想一出是一出，自己怎么还配合起他来了！自己这么说，他肯定更来劲了，真希望这家伙快点对这件事失去兴趣啊！
不出高炫所料，朱震宏马上兴奋了起来。
“他们主要问了我，我们几个的行程。我还被批评开车超载了。但是他们没有追究我超载的责任嘿嘿，估计不归他们管。”
听到这换高炫挠头了，虽然朱震宏平时笨了点，但是却是六个人中唯一一个有驾照的人，不过开的是高炫爸爸的旧车。当时大家避免有什么麻烦，就一起坐车走了，一辆破旧的小轿车，后面挤了4个人大学生！这辆小轿车还是淘来的究极二手货，之后大家打算一起改装它。是自己决定要创立的新社团——车辆改装社的第一个试验品，成员正是一块打球的另外五个同学。
“然后然后，警察基本洗清了我们六个人的嫌疑，因为我们六个从始至终一直都是一块行动的，还批评我，下次不允许超载了。”
“但是但是！你有没有发现警察有一个误区，我也是之后出来了才想到的！”
“你是说他不该就这样决断出我们六个人没有嫌疑？”
“正是，你有没有想起来，我们来庞哥台球的时候，是只有五个人，而谭华飞是提前自己到的。”
“好像是！我们来的时候堵车了吧，而且他是因为下午家里有事，早上就走了，还请了早上课的假。”
“没错，我的车后排放了很多吃的，正常坐三个人都有点挤。而我们回去的时候吃的吃完了，做四个人挤得效果和之前来的时候一样，所以我才忘记跟警察说我们来的时候并不是超载驾驶。”
“你在怀疑谭华飞？”
“咱们理性分析一下！我们六个人！”
六个人都是V工业大学的学生。
高炫，V工业大学大二学生，车辆工程专业，正准备创立改装车社团，目前学校还未通过申请。
朱震宏，V工业大学大二学生，计算机控制专业，喜欢车，是个汽车爱好者，通过车模社团认识高炫，与其他几个成员一起离开车模社团打算一起创立改装车社团。
谭华飞，V工业大学大二学生，机械工程专业，是学校分数线最高的专业，第一年没有参加社团，第二年不知道从哪听说了高炫他们要创立新社团而联系他们要求加入。
金寻，V工业大学大一学生，车辆工程专业，篮球队的成员，因为实力不足，只打了新生学院篮球赛，认为自己应该选择一个适合自己的社团而加入高炫等人。
刘志东，V工业大学大一学生，车辆工程专业，金寻的室友，被金寻拉着一块加入。
鹿芬，V工业大学大四学生，计算机专业，没有选择实习也没有选择考研，平时在团队里像一只幽灵，明明是年纪最大的，但是平时举动没有丝毫学长的样子。
“要说最有嫌疑，那就是了。”
“大可不必因此怀疑他吧。”
“但是他没有跟着我们一起来啊！只是跟着我们一起走。”
“不管怎么样，我不希望你去怀疑他，这件事你不要再提了！”
晚上，高炫溜达到了山北产业园。楼下一小片区域被封锁了，边上有三个警察看守，其中一个看见高炫，就一直盯着高炫，就好像在说，“嘿！我盯着你呢。”
真是的，一小块地方还要三个人看着，这都晚上了，不如一个人站岗三个人轮班。
到达了“范胡子餐馆”，这家餐馆并没有因为外面的事件而受到影响，依然生意兴隆。
高炫看电梯未被封锁，就上了电梯。二楼和三楼按钮都能按，四楼按钮被用胶带贴住了，边上贴了张禁止上四楼的告示。
高炫在三楼下了电梯，闻到了一股香味，辣辣的感觉，虽然辣是一种味觉，但是这时候却能通过嗅觉闻到，可见这家饭店的口味是相当重的。
高炫躲躲藏藏，避开服务员，这个时候也没什么人，只有几个服务员在打扫卫生了。
来到安全出口，高炫往上爬，如果没猜错，但安全出口，作为紧急逃生的必要通道，不会被封锁。这种安全措施的设计是为了在紧急情况下，如火灾，确保人员能够安全疏散，尤其是对于人流密集的地方如餐馆更是如此。无论如何！因为二楼三楼都是饭店，一旦出现火灾，这种楼房的条件，往楼顶跑也许是更好的选择，四楼停车场开阔，也有逃生梯，也有直接开放的水源，当三楼着火，二楼往下跑三楼往上跑，二楼着火，二楼往下跑，三楼往上跑。而且上停车场的路也已经被封死，庞哥台球室也被暂时关闭，完全没必要将对于饭店来讲很重要的安全出口也给封死。
果然不出高炫所料，四楼的门一推就打开了，且果然没有人看守，高炫在广告牌边上隐蔽的位置，向下窥视，那三个警察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行动。
高炫伸手摸向广告牌的内侧，从底下掏出了一把扳手，这把扳手被藏在灯箱后面。当时大家一群人冲出来时，高炫就发现了这个扳手露出了一个角，趁大家都被底下的喧闹吸引注意力，高炫鬼使神差般地将扳手往里塞了塞。当时高炫觉得是工人在安装广告牌的时候放进去的，方便下次拿，后来才想起来这很有可能是凶器！抬头看自己有没有被发现时，与谭华飞的目光对上了，谭华飞什么也没说，之后也没有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高炫也很想找机会跟谭华飞解释解释。
这次高炫回到现场将扳手拿了出来，扳手上没有血迹，应该不是凶器，这倒是一把很不错的扳手，调节非常方便，手感棒极了，可以作为车辆改装社的资产吧，反正和案件应该没有关系。
之后警察肯定会来询问在场的人，到时候打听打听，要是死者曾被钝器击打过，自己就将扳手上交，要是跟这个扳手没什么关系，自己就收下了。现在看扳手上完全没有血迹，高炫认为十有八九是施工时遗留在那的。
高炫将扳手放进包里，一溜烟溜了下去。
这是凶杀案发生的第二天。又一天后，大家被警察传呼去了警局进行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