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一掌从身后拍来,暂时让季长安稍微清醒。
不过在梦中说清醒好像有些不恰当。没错,他此时已然陷入梦境。
这一掌的主人来自村长。
“还不快快上酒?”
台词终于发生了变化,季长安叹了口气。
他低下头来打量一下自己的身材,并没有像之前一样是个孩童,而是保持了他如今现实中的身材。
十七八的大男孩一身布衣,站在这儿端着酒水,活脱脱一个服务员,并没有之前小童的衣着那样绫罗绸缎,看上去就不普通。
季长安向石桌靠近,并没有发生之前的磕绊。
“看来,行为也发生了变化。身份、时间发展这两要素变了,那接下来的故事走向会是什么呢?”他心想。
当一个人在睡梦中并且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时,多半能通过潜意识来影响梦境,改变梦的发展方向。一些经过特殊训练的奇人甚至能够使梦境随自己的想法主动改变,来操纵梦境,在梦中随心所欲。
季长安不是没有经过尝试,可这个梦境根本不受他的心意,影响不了分毫。他反而像一个客人一样逆来顺受,好像做梦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更怪的是,梦中的一切经历仿佛都随着他的醒来而结束,他只知道自己经历过很多次梦境但没能记住那些发生过很多次的情节,包括那一句诗。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如果不是今天聚会上他触景生情,估计这句诗也不太记得。
想到这,他才发觉自己好像还在参加聚会,怎么突然就睡着了?
因为这怪梦没对他正常生活产生过什么影响,所以他压根就没想过去看看医生,甚至逐渐淡忘这回事儿。
就连高考前的例行体检他都没想起来这回事儿,如果他提出来的话可能会被认为有精神问题吧。
不过如果他真在现实世界里睡着了的话,可能是真有什么大问题了,那自己还能去上大学吗,看电视剧里这种突然晕倒的情节往往是女主角得了脑瘤什么的……
季长安就这样一边走一边这样乱想着什么,终于他快走到了石桌旁。
他将托盘放下,却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儿,只得站在石桌旁。
村长此时也已经落座,看着站在桌旁却不离去的季长安,不耐烦地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离去。
季长安也很无语,自己根本不知道要去哪儿,搁之前的剧本他应该是被李兄抱着的。
奇怪,落入这梦中之前的记忆倒是回来了大半,起码知道剧情走向了。
就在这时,石桌角落一位衣袍朴素、眉眼寻常的人冲着季长安招了招手。
季长安看着他的脸庞,不太记得之前的梦中是否有这号人物,但他还是决定服从安排,走了过去。
季长安看着那人,相貌确实普通,属于那种放在人堆里认不出来的那种,毫无特色,也许自己下一秒就会忘掉这张脸。
“就叫他普通人吧。”季长安心想。
“普通人”伸手后指,示意季长安站在那儿。村长看向“普通人”,不知作何想法,因为“普通人”就坐在村长旁边,另一边是李兄和小童,季长安和村长距离并没有太远。
“普通人”不再理会季长安,转头对村长说:“宴会还是得有年轻人参加才有意思。”
村长打量了一下季长安,面色有些古怪,与“普通人”耳语:“我看这孩子多半不是我们村的,莫非是你带来的?”
“普通人”点了点头,期间酒杯也不离手,“算是我带来的吧,”他顿了顿,“是我的随从。”
村长对他说道,“原来你这孤鬼也有下人啊,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是孤家寡人一个哩。”
“普通人”微微笑道,“怎么,我这孤鬼好歹也是有你们这帮朋友的不是吗,”他指了指在座各位,“今日一同饮酒,诸位皆算吾友。”
村长单手扶额,“要不是他硬拉你来,今日哪里能见到你的身影?”他指了指李兄。
“普通人”依旧微笑回应,“我看你们是误解我了,我只是朋友少,不是不善结交。”
“善于结交又怎么会朋友少?”季长安无聊地听着他俩的对话,胡思乱想。
“来,喝过酒没?尝一点点。”众人将注意力放在小童身上,更有一人直接递了杯酒过去。
熟悉的剧情又一次袭来,季长安也将注意力放在小童身上,这次是作为旁观者,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我得想个办法醒过来啊。”季长安看着小童,心不在焉地想。
李兄催促小童喝酒,村长连忙上阻止,最后决定还是诸位作诗饮酒。
李兄筷子龙飞凤舞又是一股力道传来,杯中酒水凝结出一片小小的薄冰,席间各位也在苦思冥想。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并没有贯休和尚出声吟诗,可他明明就坐在那里,并未离去。
季长安看着那位穿着僧衣的老者,心想他如今为什么如此不争气?这次居然没接上,让场面一度冷落下来。
也许是季长安不小心做出了些动作,“普通人”注意到了他。“普通人”一只手偷偷摸摸地绕到季长安身后,一掌拍了他一个踉跄,力道之大,疼得季长安不由自主叫出了声。
这一叫,场中众人的目光聚集在季长安身上,除了贯休和尚,他仿佛置身度外,处于神游状态。
李兄饶有兴致地看着季长安,说:“你这模样倒是面生,不过无妨,难道你想到了什么,准备吟诗不是?”
季长安吓得一身冷汗,他僵硬地回头看向“普通人”,而肇事者还在自顾自地喝酒,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这个不靠谱的家伙,说什么我是他的下人,看来还是得靠我自己了。”季长安吞了口唾沫,“我现在换了身份,想必是得不到李兄的偏爱了,看样子李兄也不是个有龙阳之好的人。”
季长安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一遇到压力脑袋就会疯狂运转,但不一定都是在想解决方法,也有可能是在说各种烂话。
季长安看着贯休和尚,那身标志性的僧袍他还是认得的,可贯休和尚依然在神游。季长安倒是知道该吟哪句诗,不过正主就在这里,他得盘算一下被拆穿的后果。
季长安心一横,摆出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大不了就是把我打出去,反正是在梦里,肯定不会痛吧!不过刚刚那一掌是怎么回事?
“不管了,”季长安在众人逼迫的目光下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将早已准备好的答案说出来。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他咬紧牙关,紧紧地闭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