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念顿感一股甜腻之意直逼喉头,紧接着,一口鲜血夺口而出。
她的额头早已布满汗珠,那汗珠顺着鬓角簌簌滑落。
她抬手用衣袖轻轻抹去嘴角的血迹,暗自呢喃:“此界灵气匮乏,这种束手束脚的感觉真糟糕.......”
各个世界皆有其专属法则,要是在天元界,救个凡人于她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可当下所处的世界,灵气淡薄得近乎于无,天道法则将她牢牢束缚住了,她的诸多能力皆是难以施展。
在这个世界,复活死者乃是忤逆天道法则之举,她也不得不为此付出代价。
春兰徐徐睁开双眸,目光略显迷离,待与乔念的目光相接,顿时瞪大双眼,有气无力地唤道:“小……姐……”
春兰欲要抬起右手,却被乔念轻柔握住。
“我在这儿。”
乔念不动声色地重新搭了搭春兰的脉搏,发现已无大碍后,她轻声抚慰道,“放心,你会平安无事的。”
乔念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微笑,那染血的嘴唇恰似绽放的牡丹,艳丽夺目。
从春兰的视角望去,只能瞧见乔念那完好的右半边脸,而左额因碰撞留下的伤痕隐于她视线之外。
她眼中的乔念:一头乌发如墨,双唇朱红似火,肌肤洁白胜雪。
正值韶华的少女宛如破水而出的青莲,风姿绰约,灼灼其华,美貌得令人词穷。
这一笑,仿若能使乾坤为之变色。
春兰都看呆了,自身被这笑容感染,也跟着憨笑起来,心中隐隐觉着,这位平日里寡言少语、低调内敛的二小姐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倏地,一阵冷风吹过,残破的窗帘随风飘摇,同时原本黏附在春兰鬓角的灰烬也被风吹走了,仅余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在空气中弥漫。
春兰轻嗅了下,刚要张嘴说话,便听到乔念说:“春兰,我们得即刻离开这里了。”
乔念紧紧攥着春兰冰凉的手,目光中满是坚定。
上一世时,这次的马车失事,其余人皆命丧黄泉,唯有她侥幸存活,但她却也因受到剧烈的撞击而陷入昏迷,对这辆马车的最后记忆便是鲜血和尸体。
昏迷中的她后面又发了高烧,整个人始终都是迷迷糊糊的,待她再次苏醒时,人已经在天武城了,而这天发生的一切,最终化作了她心底难以磨灭的伤痛。
好在——
此刻的她,已非上一世的她了。
“小姐所言极是,此地的确危险,咱们得赶紧离开!”
春兰当即点头称是,没有丝毫的迟疑。
她赶忙收拾了一个包袱,内心有些惶恐不安:今儿个她陪着小姐去西郊的报业寺上香祈福,哪成想回来的路上竟碰上了山石滑坡。这周遭荒无人烟,方圆几里都难觅人影……
“吱呀……”
乔念伸手推开了那摇摇欲坠的门扇,走下了损毁严重的马车。
马车外,尘土漫天,一片灰雾,形态各异、大小不一的石块散落得到处都是,甚至悬崖高处还时不时的有碎石滚落,一片狼藉。
同时一股刺鼻的血腥气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
拉车的马匹以及随行的车夫、婆子都死了,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马车旁边,地面被鲜血浸染得通红,几乎都没处下脚。
看到这惨烈的景象,乔念的眸色渐深,好似那深不见底的幽潭,她弯下腰,亲自为死去的车夫和婆子合上双眼,同时口中低声念起了往生咒。
几条鲜活的生命就因为段北笙的一己私欲,便这么轻易的葬送掉了!
可这也仅仅只是个开始罢了.......
那些本来因为隔了两世而有些模糊的记忆,在这一瞬间又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乔念的眸光渐冷,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她那微红的眼角仿佛被染上了一抹血色。
优雅、秀丽的少女与周围那凄惨的景象形成了极为强烈的反差。
待乔念念完往生咒后,春兰也拿着收拾好的包袱下了马车。
瞧见眼前惨死的婆子和车夫,春兰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人命竟是如此的脆弱。
“小姐……”
春兰很是不安地朝着乔念靠去,脸色煞白。
乔念在袖中悄悄地掐指算了算,接着抬手指向太阳落山的方向:“咱们去那边。”
卦象表明,有道机缘在西方。
春兰赶忙为乔念披上斗篷,搀扶着她朝西边走去,因为地上铺满了碎石,道路又崎岖不平,所以两人走的速度并不快。
山风呼啸而过,迎面吹来的凉风把乔念的斗篷吹得鼓鼓的,猎猎作响。
夕阳的余晖斜斜地洒下,金红色的光芒铺满了大地。
二人走了好一会儿之后,她们总算走出了那片满是落石的山谷,春兰现在回头张望,已然瞧不见那俩马车了。
乔念停下脚步,悄然伸手碰了碰腹部,只觉腹部隐隐作痛,同时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不舒服,心里不禁思忖:莫不是受了内伤?
她需不需要在附近寻些草药来……
刚有这样一个念头,前面不远处便响起一个少年的公鸭嗓:“我绝对没瞧错,真的有个什么东西从山上摔下去了,看着像是辆马车哩。”
“小东,说不定只是山石滑落了呢!”
另一个沉稳的男音突然响起,“倘若真的有马车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了下去,那坐在马车里面的人恐怕凶多吉少。”
伴随着两人的交谈声,一阵马蹄声与车轮滚动声、铃铛声交织在一起,逐渐由远及近。
须臾间,一辆质朴的青篷马车映入乔念与她的丫鬟春兰的眼帘,缓缓朝着她们驶来,马颈上的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驾车的是一位年约二十、长相平平的灰衣青年,其身旁坐着一个十三四岁、肤色黝黑的少年。
这二人瞧见乔念主仆后,在距她们几丈开外的地方勒住了缰绳。
“两位姑娘缘何会在此处?”
被唤作小东的少年嗓音粗噶,满是好奇地打量着乔念问道。
“我们乘坐的马车碰上了山体滑坡,从那边的悬崖掉了下去,仅有我和我的丫鬟侥幸活了下来,其余的人……”
乔念抬手朝着自己来时的方向指了指,微微叹了一口气。
“姑娘真是福泽深厚啊。”
小东发出一声感慨,还朝身旁的青年递去一个得意的眼神,好似在说:他可没看错,就是有一辆马车掉了下来。
突然,一阵奇特的声响打破了周遭的宁静——“咕噜噜”。
这声音在寂静的山谷中显得格外突兀,众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到了乔念的身上。
乔念:“........”
心中暗自揣度这声音莫不是.......,同时又莫名地感到几分新奇。
紧接着,青篷马车内传出一位陌生男子温和且动听的声音:“我这还有些吃食,姑娘若不介意,可拿去填填肚子。”
年轻男子的声音平稳舒缓,恰似琴师轻拢慢捻古琴弦般优雅,又如澄澈的溪流蜿蜒流淌。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小东伸手推开了车厢门,一片树叶恰好被风卷进车内,悠悠地旋转着,最终轻轻落在一双绣着银色云纹的短靴之上。
坐在马车内的是一位尚未及冠的年轻公子。
他双眸明亮有神,鼻梁高挺笔直,嘴唇红润娇艳,牙齿洁白整齐,一头乌发油亮顺滑。
其五官生得极为精致,轮廓清晰分明,拼凑出一张既俊美又透着高贵气质的脸庞,着实令人称羡不已。
他身披一件镶着白色狐狸毛边的霜白色大氅,身形略显单薄消瘦,仿佛一阵微风便能将他吹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