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的马车就停在巷口。"张妈匆匆跑进来报信，"说是宋大小姐派来接程夫人的。"
沈若兰正在收拾绣具，闻言手上的动作丝毫不乱，依然将每样工具都整整齐齐地放好。程远山在一旁有些焦急："若兰，宋家派马车来接，可见很是重视，你要不要快些？"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得住气。"沈若兰微微一笑，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绣品匣子，"该准备的我都准备好了。"
程远山这才松了口气。看着妻子优雅从容的样子，他忽然觉得有些惭愧。这些日子以来，都是若兰在背后默默支持着自己，而自己却时常患得患失。
"夫君。"沈若兰整理好衣裙，"我去去就回。等回来后，还要给你准备明天见沈总监的事情。"
程远山点点头："你路上小心。要是宋小姐为难你，你就说......"
"放心。"沈若兰打断了丈夫的话，"我知道该怎么做。"
宋家的马车很是气派，车厢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连车夫都穿着考究的衣裳。沈若兰上了马车，发现里面铺着软软的垫子，四周还挂着轻纱帷帐，处处显露着主人家的富贵。
马车在上海的街道上行驶，很快就到了宋家。沈若兰跟着管家穿过重重庭院，只见处处雕梁画栋，连廊下的花草都修剪得整整齐齐。
"程夫人。"一个丫鬟迎了上来，"小姐在绣房等您。"
沈若兰跟着丫鬟拐过几道回廊，来到一处清雅的院落。推门进去，只见屋内摆设精致，一位穿着淡紫色旗袍的年轻女子正倚在窗边看书。
"宋小姐。"沈若兰福了一福。
宋玉芙放下书本，上下打量着沈若兰。她没想到，眼前这位出身平凡的程夫人，举止气质竟是如此优雅从容。
"程夫人请坐。"宋玉芙示意丫鬟上茶，"听说程夫人的绣工很好，今天可要请教一二了。"
沈若兰微微一笑："不敢当。玉芙小姐见多识广，想必见过不少名家绣品。小妇人的手艺，怕是入不得小姐的法眼。"
"程夫人太谦虚了。"宋玉芙眼中闪过一丝兴趣，"那日在聚贤楼，众位太太都在称赞程夫人的绣工。我今天特意请程夫人来，就是想看看传言是否属实。"
沈若兰从绣品匣中取出几幅作品："这些是我近来的一些习作，请小姐指点。"
宋玉芙接过绣品，越看越是惊讶。只见那一幅幅作品，不论是构图、用色，还是针法、技巧，都显示出不凡的功力。尤其是那幅《双凤朝阳》，更是将东西方的绣法完美融合，既有传统工艺的精细，又有西方艺术的写意。
"程夫人这手艺，确实名不虚传。"宋玉芙由衷赞叹，"尤其是这幅《双凤朝阳》，竟然用上了法国刺绣的明暗手法，很是巧妙。"
沈若兰谦虚道："前些日子给徐太太绣嫁妆时，偶然见到几幅法国绣品，觉得那种明暗渐变的效果很是新颖，就试着融入到自己的作品中。"
"程夫人不仅手艺好，见识也不凡。"宋玉芙越发感兴趣，"我正想给父亲绣一幅寿屏，不知程夫人可愿意代劳？"
沈若兰心中一动。宋老爷子的寿屏，这可不是一般的绣品。如果能把这件事做好，不仅能为程远山在宋家赢得更多好感，也能让自己的名声在上流圈子里传开。
"这......"沈若兰略作迟疑，"宋老爷子的寿屏，关系重大。小妇人怕是......"
"程夫人不必推辞。"宋玉芙打断她的话，"我相信程夫人的手艺。这样吧，寿屏的图样，我们可以一起商量。程夫人觉得如何？"
沈若兰微微一笑："能得小姐指点，是小妇人的福分。"
宋玉芙让丫鬟取来几幅设计图样："这些都是我近日构思的，程夫人看看，可有更好的建议？"
沈若兰仔细看着那些图样，只见构图华丽，但似乎少了些内涵。她斟酌着说道："小姐的构思很好，不过，老爷子德高望重，寿屏除了要体现富贵吉祥，是否也该表现些文化内涵？"
"哦？程夫人有什么想法？"
"依小妇人之见，可以用'松鹤同春'为主题。"沈若兰轻声说道，"松树象征坚韧长寿，仙鹤寓意高洁长年。再配上山水云霞，暗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之意。如此既不失典雅，又能表达敬意。"
宋玉芙眼前一亮："程夫人这个构思很好！不过，要把这些元素都融入进去，恐怕工程不小。"
"确实需要些时日。"沈若兰道，"不过为了表达对老爷子的敬意，再费些功夫也是应该的。"
两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就到了晚饭时分。宋玉芙甚至破例留沈若兰用膳，这可是宋府少有的待遇。
席间，宋玉芙问起了不少程远山的事。沈若兰对答得体，既不卑不亢，又显示出对丈夫的敬重。这让宋玉芙对这对夫妻越发感兴趣。
"程夫人。"临别时，宋玉芙忽然说道，"过几日我要去法国绸缎店看些新到的料子，不知程夫人可愿意同去？"
沈若兰心中一动，明白这是宋玉芙在示好。她微微欠身："能陪小姐一起去，是小妇人的荣幸。"
回到家中，程远山正在焦急地等待。见妻子平安回来，而且似乎心情很好，连忙追问详情。
沈若兰把今日的事情仔细说了，程远山听得连连点头："若兰，你今天可立了大功！宋小姐能这么看重你，对我们家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夫君。"沈若兰神色认真起来，"宋小姐的态度确实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宋老爷子的寿屏。这件绣品，我一定要做到最好。"
程远山有些担心："这么重要的绣品，你有把握吗？"
沈若兰莞尔一笑："夫君放心。这些年来，我不知绣过多少作品。这次的寿屏，我已经在心中有了完整的构思。"
"那就好。"程远山松了口气，"对了，明天我要去见沈总监，他说计划书很有想法，要详细谈谈。"
沈若兰放下手中的绣具："夫君先去梳洗，我这就给你准备明天要用的衣物。"
看着妻子忙碌的身影，程远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自己能有今天的起色，全靠这个贤惠智慧的妻子在背后支持。
而沈若兰一边整理着明天要用的东西，一边在心中盘算。今天在宋家的经历，让她看到了更多的机会。宋玉芙虽然年轻，但心思细腻，而宋老爷子的寿屏，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夜色渐深，绣房里的灯火依旧。沈若兰取出一张白纸，开始构思寿屏的图样。她知道，每一针每一线，都关系着他们家的未来。而在上海这个大染缸里，任何一个机会都可能改变命运。
"宋小姐身边的丫鬟说，最近有个法国来的绣娘，在教些太太小姐绣花。"张妈端着热水进来，"夫人要不要去看看？"
沈若兰的手停了一下："你从哪里听来的？"
"今天在宋府，和那些丫鬟闲聊的时候听说的。"张妈笑道，"那些太太小姐都说，法国的绣法新颖，很是时髦。"
沈若兰若有所思："原来如此。难怪宋小姐会邀我去法国绸缎店。这倒是个机会，不仅能见识新花样，还能结识些人。"
张妈有些担心："可是夫人，那些太太小姐的脾气......"
"放心。"沈若兰露出一丝笑意，"我自有分寸。在这上海滩，人情世故比绣花还要讲究。一针一线，都要知道该怎么用力。"
这时，院子里传来程远山的声音："若兰，沈总监派人送来了回信！"
沈若兰连忙迎出去。看来，今晚又要忙上一阵子了。但她一点也不觉得累，因为她知道，这每一分努力，都是在为自己编织一张更大的网。在这个充满机遇的年代，只要布局得当，就一定能抓住机会。
而此时的宋府，宋玉芙正对着镜子出神。丫鬟轻声问道："小姐，您今天为什么对程夫人这么客气？"
宋玉芙莞尔一笑："你不觉得，程夫人很不一般吗？那种沉稳的气质，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更何况......"她的眼神变得深邃，"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那个男人。"
丫鬟一愣："小姐是说程先生？"
宋玉芙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放下手中的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