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新公司的开放式办公室里充满了狂热的能量,键盘的咔哒声、低声的电话交谈声和上千台服务器嗡嗡的低鸣声交织成一曲嘈杂的交响乐。阳光透过宽大的窗户倾泻而入,照亮了在空气中飞舞的尘埃,与安雅内心不断积聚的风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通常整洁如岛的办公桌,现在散落着纸张和半空的咖啡杯——反映了她内心的动荡。
为创新公司新软件制定的营销方案摊开着,它洁白的页面嘲笑着她无法集中注意力。安雅的手指悬在键盘上,却写不出任何文字。相反,她的目光不停地飘向手机,那是口袋里一种无声却执着的震动。又一条消息。甚至没看屏幕,她就知道是。
这一次,是一张照片。一张她公寓大楼的模糊图像,是从街对面拍摄的。一个很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身影——一个人——站在入口附近,被阴影遮挡着。一股比旧金山的空气更冷的寒意顺着她的脊柱蔓延而下。这不仅仅是数字入侵;这是一种人身威胁,一种对她隐私、对她安全感的明显侵犯。
精心构建的职业形象开始出现裂痕。她剪裁合身的西装的锐利线条似乎变得柔和,她举止的干练被手中逐渐增大的颤抖所取代。她平时表现给世界的自信、精心打造的沉着,像加州阳光下的冰一样融化。她感到暴露、脆弱、赤裸。办公室里曾经是灵感来源的活力,现在感觉像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压力。
她的思绪陷入漩涡,变成了一种偏执和恐惧的漩涡。有人一直在监视她、跟踪她的行踪吗?这个黑客只是在试探她,挑战她的底线,还是这仅仅是某种更险恶事情的序幕?昨晚那个未接来电更加剧了她的焦虑。她一直联系不上利亚姆,他的语音信箱已满。没有回应,这种沉默就像那些威胁信息一样令人不安。
她需要找人谈谈,理清这不断升级的混乱。但是找谁呢?她的同事似乎都太专注于自己的世界,以至于没有注意到或关心她日益增长的痛苦。然而,本·卡特一直看起来很平易近人。他精通技术,友善,总是乐于回答一些快速的技术相关问题。他是一个友善的面孔,一个安全的人。
她看到本在房间对面,倚靠在公共厨房的柜台上,啜饮着咖啡。他轻松的微笑,他随意的姿势,似乎散发出一种近乎超自然的平静,与她内心的混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散发着一种冷静的自信,这种自信既有吸引力,又因为他的冷淡而令人不安。
安雅犹豫着走近他,她平时自信的步伐变得蹒跚。办公室光滑的线条,抛光的镀铬装置,纯白的墙壁,突然之间似乎放大了她的脆弱。空气中,曾经充满创新活力的能量,现在却感觉充满了未言说的紧张。她强装微笑,用面具掩盖住威胁要吞噬她的恐惧。
“本,”她开始说道,声音比平时略微尖锐,“我可以和你谈一会儿吗?”
本转过身,他的表情立刻变得友善,甚至可以说是过于友善。一种经过练习的、几乎是戏剧化的关切表现。“当然,安雅。怎么了?还在收到那些垃圾信息吗?” 这个问题,表面上看起来无害,却感觉像是精心策划的试探,试探她的反应。他随意的语气不仅仅是不屑一顾;几乎可以说是嘲讽。
安雅的心脏砰砰直跳。她给他看了那些消息——她大楼的模糊图像,关于她童年的神秘提及,以及文本越来越令人不安的性质。她解释了她的焦虑以及来自利亚姆的未接来电。
“我昨晚试图给大卫打电话,”她说,声音微微颤抖。“但是他的语音信箱满了。现在……这个。”她给他看了那张照片。
本假装关心,提供了令人放心的措辞和技术解释,这些解释既全面又轻描淡写。他的举止让人感觉几乎是经过排练的,过于熟练。他暗示是复杂的社会工程学、人工智能驱动的机器人和高级数据挖掘技术。“这些……很奇怪,”他承认道,他皱着眉头,露出了令人信服的关切表情。“绝对不是你通常遇到的网络钓鱼。但我向你保证,有很多机器人可以绕过安全协议。他们太个性化了,但可能只是某个闲得无聊的黑客。一些先进的情感分析算法,然后人工智能会完成剩下的工作。”他停顿了一下,让这些话悬在空中,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的时间比必要的稍微长了一些。“别担心,”他补充说,他的声音像是一种抚慰的镇静剂。“只需屏蔽该号码,更改你的密码——这是你的标准协议——你就会没事的。”
然而,他的随意让人觉得是经过算计的,几乎是残酷的。安雅的直觉在尖叫,让她保持警惕,看到他迷人外表背后的恶意。她现在意识到,他的眼神中闪烁着某种冰冷和算计的东西——也许是戏谑,也许是更险恶的东西。这种随意的打发让人感觉是蓄意地淡化她的恐惧。
然而,安雅感到一股冰冷的恐惧涌上心头。她冷酷地意识到,本不仅仅是一个提供安慰的友善同事。他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存在。某种更加危险的存在。某种太过于近在咫尺的存在,让她感到不适。即使他转过身去,他目光的残留感仍然令她不安。新一波的焦虑感向她袭来。她感到后颈一阵刺痛,被监视的感觉增强了。这番随意的谈话并没有减轻她的恐惧。事实上,它只是放大了恐惧,给所有她自认为了解的事情蒙上了一层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