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陈泽山吃完饭,时间已经不早了。肖正龙想了想这一天够累的了,也懒得再去陈启公司那边,直接开车回家了。
肖正龙这些年一直和母亲齐永萍住在一起,母亲如今已经年过七旬,但好在身体还算硬朗,父亲肖起帆的去世让她伤心了很长一段时间,好在老人家还算想的开,还有儿子、女儿陪着,倒也缓了过来。现在除了平日里给肖正龙做做早餐和午餐,其他时间都是和红市老年大学的一群老姐们练练太极、跳跳舞、学学摄影,甚至还当了一个红市老年大学的挂名副校长,老年生活也算丰富多彩。
肖正龙把车子停到了家门口不远处的一条街道上,他们这里算是红市最后的城中村,住的老人偏多,大多还都是那种起了三层、四层高的自建房,一大家子住在一起,为的就是等哪天拆迁的时候多分几套房子或者多拿一些拆迁补偿款,平民百姓们的生活就是这么的不容易,大多努力一辈子都是为了房子和票子。
肖正龙家当初是住在市委大院的,可父亲肖起帆是一个很原则的干部,从他退下来后,就主动提出腾了房子,和老伴儿还有肖正龙搬到了这所家里留下的自建房里。
这里的邻居也都和他们一家子很熟,每天肖正龙上下班遇见也都会和街边便利店的老板冯大鹏打个招呼。
“肖支,今天回来怎么这么晚?”
冯大鹏和肖正龙差不多岁数,搬来这里算不上特别久,也就五六年,但人很老实本分,平常齐永萍买个米面油什么重的东西,人家也会主动给送上门去。
肖正龙也从来没有那种所谓官二代的架子,每次遇见也都会和冯大鹏主动打招呼。今天看着他从店内走了出来,就已经敏锐的知道他是刻意在等自己的。
“大鹏,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关店?”
肖正龙虽然没有官架子,但这并不代表着他爱心泛滥。虽然他现在只是一个交警支队副支队长,可从小他就已经耳濡目染那些自诩和他们家有一点关系的人来找父亲办事的场景。
办成了,各种好听话吹捧你;被拒绝了,翻脸就会说你发达了,就忘本。
他自己走上领导岗位后,自是有自己一套的做人处事的原则,只要在允许底线内的,如果别人找上来,能给方便的,他一定会给方便,但同情心泛滥这种事他不会做,天下的可怜之人多了去了,他帮不过来,也没有那个能力。
冯大鹏看着站在那里和自己散发出的气场就截然不同的肖正龙,心底的自卑感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可想想自己的处境,到底还是命比面子重要。
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肖支,有件事想麻烦您,也不知道方不方便,如果不行,您直说,我就权当是多句嘴,多个出路。”
肖正龙嗔怪的对他咳了一声,“有什么你就说,都是老邻居了,能帮的,我肯定帮,不用这么见外!”
冯大鹏见肖正龙并没有上来就直接拒绝他,已经很感谢了,起码证明人家并没有一眼把他看扁。
“这不是快过年了吗?我知道每个单位都有需要招待用的烟啊、酒啊,需要采购。我是想你们交警支队那边能不能从我这里...您放心肖支,价格我肯定不会抬价,东西也一定保真!
今年生意不好做啊,这疫情一直反复,家里孩子的医药费都快要成问题了。”
肖正龙是知道冯大鹏家里有个得了罕见病的女儿的,妻子还没有工作,父母也都是农民,一家人就靠他开着这个便利店维持生计,确实不容易。
肖正龙稍微思考了下,看着冯大鹏说道:“大鹏,支队那块我可以跟负责这事得办公室主任说一声,但是具体能从你这里拿多少,我不敢给你打包票。
另外,我让我一个老弟从你这里拿上二十万的烟和酒,你按正常价给他就行,你看这样可以吗?”
听到肖正龙这么说,冯大鹏那个感动的就差给他作揖下跪了,连忙握住他的手,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小龙,我厚着脸这么叫你一声,不是孩子的药快要断了,我是绝对不会和你张这个嘴的,真的谢谢你,太谢谢你了!现在我虽然帮不了你什么,但以后只要能用到我冯大鹏的地方,你尽管说,我一定在所不辞!”
肖正龙拍了拍他的肩膀,“大鹏,都是邻居,平时你也没少照顾我妈,不用这么见外,我能帮的也不多,尽我一点心意吧!”
从冯大鹏的便利离开,肖正龙就给陈启打了个电话,把刚刚答应给冯大鹏的事安排给了他。
陈启爽利的就答应了下来,本来年关将至,各方面都需要打点,买谁的不是买,还能给龙哥卖个人情,他是乐意至极的。
说完这事,肖正龙正准备挂电话,陈启赶忙叫住了他。
“龙哥,月月那边我这个月多给她打了点钱,要放寒假了,还要过年,她肯定得和同学们聚聚,再买买衣服什么的。”
“多打了点是多少?”
自打肖正龙成了红市交警支队副支队长后,交警支队的好些项目也是归他管的,陈启通过他也做了不少交警支队的项目,虽然说都是合法合理合规的,但如果没有肖正龙的引荐,靠他自己想敲开交警支队的门恐怕都不可能,所以他老早就要每年给肖正龙分红利,可都被肖正龙拒绝了。后来还是谢文斌给他出了主意,说肖正龙每个月还要付女儿的抚养费,陈启就把这差事揽了过来。但肖正龙不让他多打,每个月按他之前和李晓薇商量好的,打一千五百元到她户头里,这样已经有个四五年了。
“不多,一万!”
听到这个数字,肖正龙皱了皱眉,“这还不多?过个寒假,买个衣服,她一个高三的学生,需要这么奢侈吗?”
电话那头的陈启打着哈哈,“龙哥,月月在深市,那边消费高,和我们红市没有可比性,再说现在的孩子,可和从前不一样了,而且月月懂事的很,不会乱来的!”
肖正龙最后说了句以后不可以再这样之后,终究没再说什么。
挂断电话,他本来想给女儿打个电话或者微信视频的,可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估计她这个时候已经睡了,想了想还是改天抽空再和她说吧。
好容易进到了家门,肖正龙扭身把院子的大门反锁上。这些年一直都是这样,母亲每晚都会给他留着门,屋里亮盏灯,想到这些,肖正龙多少觉得自己好像是挺不孝的。
让肖正龙意外的是,往常这个点,母亲已经上楼睡了,只会把一楼客厅的灯给他留下,可今天母亲却还坐在沙发上开着电视打瞌睡,听到开门声,这才扭头回来,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看着他:“怎么今天比平常还晚的哦?”
肖正龙边脱外套边对她说:“晚上陈部长找我聊了聊,刚刚在街边又被冯大鹏叫住说了几句话,所以晚了。
您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啊?”
肖正龙说着就坐到了母亲旁边的沙发上,齐永萍则是把茶几上洗好的草莓端到了他跟前,心疼的责怪道:“你不回来,我怎么睡?!”
肖正龙拿起一颗草莓放进嘴里,看着母亲微微一笑,“有什么怎么睡的,平日该怎么睡今天就怎么睡咯!”
齐永萍看着装作若无其事的儿子,叹了口气,“你姐姐中午回来吃饭了,她都和我说了!”
肖正红是财政局局长,各方面消息自然灵通的很,肖正龙知道这种事情瞒不住她,而且他也没想瞒谁。
“天又没塌下来,不至于!”
肖正龙边吃草莓边安慰着母亲。
可齐永萍却扭过身,正襟危坐的盯着他:“我呀,不担心别的,也知道你从来不看重这些,只是我知道你这个人争强好胜,要面子,输给别人可以,输给你三姨家那个女婿你肯定是不服气的!”
听到母亲这么说,肖正龙不禁心里感叹:果然知子莫若母!
他吃下最后一颗草莓,又拿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嘴,随后安抚的把母亲搂在怀里,“好了,妈!您啊,就好好保重身体,每天开开心心的,愿意的话就给儿子做口饭,不愿意就找点乐子,只要你平安康健的陪着我,别的都不那么重要!”
齐永萍听着儿子的话,忽然眼睛一酸,随后使劲拍了他一下,瞪了他一眼,“我一个半截身子要入土的老太婆能陪你多久,不说别的,你赶紧找个老婆才是正道,过完年你可就要整四十了,你是想让你妈我...”
肖正龙一听母亲也开始又念叨起这个,立马站起身,“行了行了,我上楼洗澡了,你也赶紧洗洗睡吧!”
齐永萍看着快步上楼的肖正龙,威逼利诱的最后又说了句:“我可告诉你哦,肖正龙,明年,明年你必须给我带个儿媳妇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