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朗在驾驶位猛烈咳嗽起来,明姝不要命,他还在裴渡手底下当差啊!
这种话是他一个小秘书能听的吗?
裴渡合上眼睛,一阵心梗。
不管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明姝都一样混账,什么话都能说出口。
只是失忆前,他尚可用自己的方式报复回去。
裴渡想到了新婚当夜,明姝筋疲力尽趴在枕头上。
他只是一靠近床,明姝便如临大敌,拉起被子把自己裹成蚕蛹,哼哼唧唧让他滚远点儿。
裴渡偏要凑过去,一把抓着她露在被子外面的脚腕,往上抬,半带威胁道:“还是小樱桃吗?”
明姝哭丧着一张脸,用力摇头:“不是小樱桃,我再也不胡说八道了,好老公,让我歇歇。”
她的头发海藻一样铺散在枕头上,脸上的红潮许久才散去。
迷迷糊糊睡着时,嘴巴里还在嘟囔着他小肚鸡肠,因为一句话就把她折腾成这样。
二人当初虽是契约结婚,但毕竟成年男女,对彼此有欲望,都没有故作矜持。
可是现在,裴渡想到那条发到他手机上的短信,便如鲠在喉。
裴渡当即对许知朗道:“停车!”
许知朗把车靠边停下。
裴渡转头对明姝冷声道:“滚下去!”
车还没跑多远,这个时候让明姝下车,那群人十有八九得追上来。
明姝向来能屈能伸,当即紧紧抱着他:“错了!我胡说八道的,不是小樱桃!我要是被他们打死了,老公你就成寡夫了!”
明姝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愈发见涨。
好在裴渡不是真要让她滚下去,见她撒娇示弱,便对许知朗道:“继续开吧。”
许知朗又踩了油门,暗叹明姝真是个妖精,三言两语就把裴渡的毛给捋顺了,他要是有明姝一半的本事,工资不知道能涨多少倍。
裴渡垂眸,神色疏离对明姝道:“松开!”
明姝也不纠缠,见他气消就坐直了身子。
但她也没安生下来:“我没手机,你帮我报个警呗,那群人是黑社会吗?光天化日,就敢这么嚣张!”
裴渡视线从她脸上扫过:“你还知道怕?”
明姝惊魂未定:“我当然知道怕,那棒球棍那么粗,打一下我都得骨折。”
裴渡看着她略微发白的脸色,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查一下医院附近的监控...嗯,她刚出院,就被一伙人给围堵了。”
裴渡语调平淡,却有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裴渡没有选择报警,这些年明姝为了新闻真相,在外面得罪不少人,有些不是明面上的,报了警反而麻烦。
明姝看出她这个老公是有些神通的,便没有纠结报警这回事。
看着窗外陌生的风景不断驶过,明姝依然感到迷茫:“你要带我去哪儿?”
裴渡看着窗外气定神闲道:“去离婚。”
明姝差点儿没被这三个字气晕过去:“你还是不是人啊!我失忆了哎,还差点儿被那群人打死!”
裴渡道:“你只是失忆了,又不是瘫痪了。”
不论明姝说什么,裴渡都阴沉着一张脸,活像明姝欠他钱。
虽然明姝的确欠他钱。
眼看着一个个红绿灯过去,也不知道距离民政局还有多远。
明姝想到裴渡之前说的净身出户,欲哭无泪:“难怪我之前会出轨,你性格这么糟糕,小气自私,冷漠无情,就该孤独终老。”
裴渡听出她的难过来,可这难过并非源于她对这段婚姻有多眷恋,全然是觉得自己即将失去庇护所,无所依凭。
就像当初,明姝在最狼狈落魄的时候,答应跟他契约结婚,也是因为裴家的势力足够大,仅凭裴夫人这个名号,就够她在天都畅通无阻了。
在明姝的碎碎骂中,车子停在了派出所。
裴渡道:“下车。”
明姝有些懵:“来派出所干嘛?不是办离婚吗?”
裴渡讽刺道:“失忆了,难道把脑子也丢了吗?”
前面开车的许知朗终于看不下去了,提醒道:“夫人,没有身份证,是离不了婚的。”
明姝这才反应过来,她的身份证在车祸里连带钱包一起丢失了。
也就是说,这一路上,裴渡都是在耍着她玩儿。
明姝刚要骂他,但一想到办好身份证至少需要十天,再加上婚姻冷静期三十天,中间再磨蹭一下,她最起码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可以跟裴渡周旋,不会被扫地出门。
明姝便暂时把骂裴渡的话都咽进了肚子里。
车门打开,明姝刚要下车,脚心却传来一阵痛感,方才明姝为了逃命,鞋子都跑丢了,脚底板扎到了玻璃碎渣。
只是那会儿肾上腺素飙升,不觉得怎么样,现在却是钻心地疼。
明姝身子不由自主向前倾,眼看就要摔倒在地,裴渡伸手揽住她的腰,臂弯一紧,便将她带入怀中。
一股淡淡的迷迭香袭来,让明姝不由一愣,脑海里闪过许多朦胧的画面,似乎许多耳鬓厮磨的瞬间,这样冷淡的香气都萦绕其中。
只是等她再去探索记忆,又都烟消云散了。
她被裴渡打横抱起,一路来到派出所大厅,两人都没有说话,疏离中又处处透着亲昵。
到了大厅,裴渡把她放在排椅上,半跪下去看她脚底的伤势。
扎进去了一些玻璃碎渣,不算深,但还是得处理一下。
许知朗向值班警察借了医药箱,犹豫了一下,问道:“我来帮夫人上药?”
裴渡一个冷眼甩过去,让许知朗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赶紧把医药箱放下,借口去给明姝排号,一溜烟走了。
裴渡把明姝的脚放在自己膝盖上,嫩白的脚跟跟黑色西装裤形成鲜明对比。
不知想到了什么,裴渡喉结滚动了一下,定了定神,才从医药箱里取出酒精和镊子,帮她拔除玻璃碎渣,清理伤口。
期间明姝因为疼痛,条件反射地挣扎起来,裴渡一言不发,紧紧抓着她的脚腕。
明姝疼得全身紧绷,但毕竟是公共场合,她和裴渡的举动本就引人注意,只能憋着一口气,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一直等玻璃碴拔干净,上了药,那股疼劲儿才慢慢缓解。
明姝这才分出神来,去看裴渡。
他每个处理伤口的动作都非常熟练,像是做过许多次,动作不算轻柔,但很用心。
明姝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抬起裴渡的下巴。
他的眼睛像是被绿荫吻过,深邃且神秘,让明姝心头一颤。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裴渡的嫌恶和冷漠背后,对她还是有情感的。
到底是担心自己失忆了,净身出户后没个去处,明姝仗着裴渡不经意流露出的真情,轻声问道:“裴渡,我失忆了,不如我们从头来过。”
裴渡愣了一下,而后像是被明姝逗乐了,低低笑出声:“明姝,你真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