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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乌云稠密,滚滚雷声似要震碎人们的耳垂,闪电撕裂了天空,大雨断断续续下了两月有余。连日来,狂风带着怒号毁坏了良田房屋,磅礴雨水肆虐着大地,洪水如猛兽,所到之处巨石倾斜、大河决堤,似乎老天在这片古老而又沧桑的大地上空捣碎了一道口子,天真的塌了。

“晦气,活见鬼。假若这雨停不了,等到迷雾弥漫,毒气烟煴,咱们会困死在这里。”丁兰泄气地说道,只见他楷了楷脸上的雨水,从一处污泥水滩上跨过,嘴角兀自不停,此人身高八尺,身穿黄色麂皮长马褂,腰身紧箍牛筋皮带,脚蹬高筒黑靴,前额突兀,浓眉大眼,年约三十五上下。背脊上斜插长剑,剑柄是由乌梨木制造,镌刻一头狮子兽,狮兽仰天长啸,威不可挡。

三尺之外是一个头发浓密的男子,名叫成奎,他正倚着一根黝黑的腐烂枯木桩,透过巫山浓密的枞树枝叶,凝视着灰暗的天空,面带忧郁,颓废回应道:“15年前,大巫师司马长鸿在血脉大战之后,于宝墩新城祭天神坛上卜诰神谕,结果令人意外,他卜的是坎为水卦,此卦乃大凶之卦,坎本来就代表水,内外卦都是水,水上叠水,非常不吉利,此时此景,不就是卦辞的显现吗?”

“15年前的事怎做的准呢?再说,此行我们的目的是啥?大家不要忘了。”乔一拉着大黑马的辔头,站在长满青苔的土堆上,他手持一根2寸见方的木棍,粗暴地击打着湿漉漉的灌木丛。

旁边,巨大的哨兵树下,肖鼎辉乜着眼,道:“什么活死人,那些恶鬼、不祥之兆等等,就是个笑话。纯粹胡说八道!记得小时候,80多岁的奶奶告诉我,这都是些古老的传说而已。”随即露出了轻蔑的笑。

“这叫舐皮论骨,妄下定论。”丁兰气愤回应。他对肖鼎辉这种贵族子弟向来不太亲近,觉得纨绔之徒满身都是浮夸,接着说道:“这世界上有太多不可知之地,不可知之事,岂是你我井底之蛙所能置喙。”

在他们三个之外,荆棘旁还有三人,其中一人体态臃肿,满脸褶皱,以前是白帝城管理马厩房的老兵,叫龚寅,人称龚老头;一人身材瘦削,头发蓬松,此前在巫山瞿塘关戍守三年,叫卫原;一人斜挎长剑,手背爬满红斑,长有触目惊心的鳞屑,叫袁兵。

他们一行六人,被世人称为游侠,当然,游侠在古蜀大陆随处可见,这类人身怀绝技,于奇山异水之地寻宝猎奇,不屑国王规章制度,向往自由散漫的生活,遇见不平之事有时仗义执言,有时视而不见,他们渴望像上古大圣神农氏或者大禹那样,在名山大川中留下足迹,他们离开家乡两年了,一直在巫山山脉游荡。

两年前,在大西海的西岸,龙泉山东部沿海附近村民发现了异兽“穷奇”,此兽有着牛的体型,长满黑色、红色刺猬毛,常常在暗夜下发出像狼嚎狗吠一般的声音,凶恶残暴,灵敏迅捷,常常蛰人而噬。

据说,只要此物出现,必现大灾。后来有谣言说,穷奇兽迎着国王大道,进入了巫山山脉,巫山在“大圣纪元”时期叫灵山,二千年来,对于古蜀大地那些穿着麻布粗衣的百姓来说,恢宏的神话已成了荒诞的传说,灵山也被世人呼做了巫山。

巫山山脉逶迤几百里,分布在瞿塘关外的云梦大泽,总计有十二座高峰,其中神女峰、朝云峰、登龙峰壁立千仞,常年山雾缭绕,仙韵袅袅。

王国里,那些耄耋老人口口相传着这样一个故事:灵山居住着十位巫师,他们是上个纪元留在这世上最后的圣人,长生不灭且无所不知,年岁不知几何。

现在各大王国里的巫师都是“灵山十巫”的后裔,那些能够呼风唤雨移山填海的神术在渐渐失传,剩下来的技艺就像秋日树枝上的枯叶,在迅速衰败凋零。在无垠的岁月长河中,只有极少人见过拥有强大神术的巫师——他们往往神龙见首不见尾。

除此之外,民间传颂的故事还有很多,比如扶桑神树、绝地天通,比如五根权力之杖、朱雀神鸟、烈焰巨龙、五星连珠等等,常常吓得小孩子惊悸不已。

最近一次巫师的出现是在15年前,那年古蜀五国爆发了“血脉大战”,此战牵涉数百万人,流血漂橹,尸横遍野,造成了非常巨大的灾难。直到“十巫之首”白袍巫师巫咸带着白银权杖出现,各国才按甲寝兵,放马南山。

言归正传。

就在丁兰六人犹豫不前之际,远处漆黑的森林里,雾气弥漫,且向四周升腾,一层一层的烟云向六人侵袭过来,迷蒙中透着诡异,四周瞬间变得安静。龚寅资格最老,见识最广胆子也最大,只见他紧绷着脸,嘴里“嘟嘟嘟”地吐着一连串脏话,发泄着压抑已久的愤怒,像一头疯牛,径直朝迷雾走去,刹那间就发出一声惨叫。

惊叫声似晴空霹雳,振聋发聩,只见五人脸色僵硬,个个都呆若木鸡,相互打量着,眼中充满不解和迷惑,迷雾来得好快,一下子就把五人笼罩。

倏忽间,一个高大身影呼啸而来,他的上身挂着条状的碎布,褴褛的裤子垂到膝盖,小腿以下露出森森白骨,满脸乌黑血迹,怵目惊心,腹部镂空,只剩一根脊椎骨连接着,头发灰白且稀疏,五根没有肉的手指如鸡爪,拽着一根似寒冰的长剑,剑身闪着冷冷白光,剑上鲜血淋漓,想来龚寅已然遇难。

肖鼎辉首先反应过来,他一个箭步抢上,大呼一声,抡起长矛朝怪物直槊,骷髅人也不挡驾,直到长矛插进胸腔肋骨,可他似乎无所顾忌,如若无物般继续跨步向前,待肖鼎辉急欲拔出长矛之际,只见怪物缓缓转过头颅,狰狞地张了张口,“呼呼”两声,接着寒冰长剑从下往上斜劈而来,在肖鼎辉肚子处,遽然将他砍为两截。

这个贵族子弟命丧黄泉。

丁兰四人从来没遇到过如此恐怖的怪事,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苍白的脸上涔涔冷汗“簌簌”而下,卫原见势不妙,强自镇定,叫乔一赶紧撤退。

年轻的乔一撒腿便跑,他束发为髻才几个月年,对其他三人来说,他还有大好年华,第一不值得在此丧命,第二是想要让他把消息带出去。这骷髅人很可能是传说中的丧尸,丧尸可是消失了2000年的怪物。

乔一脸色惨白,他吓懵了,迈开两步,就摔了一跤。

生死存亡时刻,丁兰左腿曲张,右腿斜挎向前,一个马步,双手高举三尺长剑,摆开进攻的阵势,似天神般横挡在怪物身前,怪物的眼睛是红色的,全身没有一片完整的肉,可怖之极,丁兰浑身颤栗,长剑几乎拿捏不住。

这边成奎手舞流星锤,谨慎地伫立一旁,面无表情,似乎在寻找怪物的破绽,俄尔之间,他不再犹豫,大“吼”一声,流星锤呼啸而出,往怪物脑袋砸去。

在这漆黑的夜里,水寒似冰目不见物。颤栗的乔一脑壳如灌了铅,他找不到来时的路,在惊慌中抱住一棵大树,用尽全身力气往上爬。失魂落魄的他爬到一个树杈上,躲在浓密的树叶里,抹掉眼泪鼻涕,直到魂魄附体,他的脑袋才渐渐清醒,透过浓密的树叶,他向下张望。

他被眼前所发生的震惊了。

只见一个怪物匍匐在地,扭动着丑陋的躯体,他的骷髅头在肖鼎辉的身体上疯狂地咬噬,很快,怪物就吞咽了肖的眼睛、鼻子,紧接着又啃向肚子,他的那双根本算不上手的爪子撕开肖的肚皮挖出了内脏,接着将大肠小肠翻出来。

怪物张开大嘴,一阵吞咽。

那边丁兰和成奎在与怪物纠缠,可都挡不了一招半式,他们且战且退,丁兰的长剑已被寒冰砍断,他挥舞着手中半截长剑,全无章法。

那边袁兵被第三个怪物挡住,他的大腿鲜血淋漓,显然受了重创,形势紧迫万分,他尿裤子了,他胆怯着,倾尽全力去抓眼前所能抓到的一切,但这并不能加快他前进的脚步,他哭丧着,大叫着,发出绝望的呼喊,一边用脚胡乱踢着,一边挣扎向前,他的力量实在太小,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

最终,怪物咬住了他的脖颈,只见怪物伸出长爪,从他背脊穿透前胸,慢悠悠地将袁兵提在空中,袁的身体在空中痉挛扭动,鲜血如注,流了一地,剧痛使他的脸扭曲变形,凄婉的哀嚎声在暗夜回荡,绝望且凄恻。

不久,这哀嚎声在怪物的吞咽声中慢慢消失,直至细不可闻。

丁兰和成奎看到同伴们接二连三惨死,他们斗志全无,唯一想到的就是逃跑,是的,在恐怖的力量面前,他们太过渺小,蚍蜉撼树只能自取灭亡。

成奎在奔跑中被枯木绊倒了,间不容发之际,他抓到了丁兰的衣角,嘴里呼喊着“救我、救我”,他真的想活命,他希望丁兰能拉他一把,其时,一个怪物已经咬到了成奎的脚踝,形势迫在眉睫,丁兰惊慌失措,为求自保,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他奋力挣扎,决然地用半截狮王剑斩断了衣角,飞速地朝大黑马奔去,然后飞身蹬上马鞍,头也不回的去了。

半截狮王剑掉在了地上。

乔一咬着左手大拇指,右手紧攥成拳,泪水盈满眼眶,他躲在树杈浓荫里,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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