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倾盆,尽管昌隆将军带来了一位极重要的人物,但是这依然让他们一行看上去狼狈不堪。
当飞将军和莫克明穿过营盘山古城的城墙时,古道两旁站满了衣衫褴褛的人群,年轻一点的面黄肌瘦,年老的则佝偻着背脊,几个瘦弱的女孩啃着满是污泥的包子。
这些人都是15年前血脉大战的受害者,因此,对他们来说,飞将军是一个天煞孤星,假若不是他,那么他们就不会失去孩子或失去父母、丈夫,尽管大战过去15年了,但他们心中的创伤依然未能抚平,再加上飞将军突然隐匿行迹十多年,因此被权臣们定义为“叛国者”。
这更加让他们愤怒。
飞将军不曾想过,当他再一次回到这座城邦,他会受到民众的如此对待。莫克明则低着头,沉默不语。
无数菜叶、残羹冷炙、混着淤泥都往飞将军身上招呼。 “杀人狂魔,叛国者,你去死。你为何回来?你去死吧!你还有脸吗?”谩骂声、叫嚷声甚嚣尘上。
还有更离谱的人直接吼道:“这个雨季,到现在还不结束,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将青云殇和王小小藏起来,那么我们的祭祀大典早就结束了,这雨半个月前就停了。”
这些谩骂愚昧至极。
飞将军只是无言地承受着。他偷偷地瞅了瞅昌隆将军,看到他脸上的狡狯和眼中讽刺的笑意,顿时明白了这一切。
这都是早有预谋的。
他跟旁边莫克明先生小声说着:“抱歉,我要知道会是这样,我一定不会喊你过来。”
莫克明此前做过学士,对民众的愚昧行为自然了若指掌,他安慰道:“忠言逆耳利于行,我想,你既然来了,就要改变这一切。”
这几天里,莫克明也总算对飞将军的身世了解了大概。
当年,他莫名其妙出现在黑水寨,不过后来其人品和性情无不让人钦佩,确实如霍本阳酋长说的,十多年来他没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反而乐于助人,常常雪中送炭,他不信飞将军是一个杀人狂魔,再说,谁没有过去呢?何况是一位攻城掠地的将军。他在桂圆乔雍湖大学堂同样有过一段难以启齿的历史,可这些道听途说的历史,并不能证明一个人的好与坏。
飞将军知道莫克明的为人,对他的理解感到由衷的欣慰。经历过世事,明白事理的成年人,往往从一个眼神中,就能明白对方的心意。
飞将军不再语言。
此刻,他陷入一种压抑中,这种压抑或者迷惘来自古城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一句话或者一个眼神,似乎眼前的一切都在散发一种黑色的气息,爬进了他的鼻孔,让他感到窒息,比如昌隆阴鸷脸上一个言不由衷的表情,就让他压抑难受。
他知道昌隆对自己成见很深,当年,在他担任大司马的时候,两人就存在隔阂,并有过一些不愉快,当然,这仅仅只是他远离朝堂的原因之一,第二,他受不了权臣之间的尔虞我诈,各权贵间的阴谋诡计让他恶心至极,第三,就是国王的干预,让他在行驶权力时,总感到力不从心。
因此,他毅然地离开了。可是,从刚刚发生的情况来看,古城里这种无形的压迫感更加强烈了,似乎有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他望着灰暗的天空,细雨蒙蒙,就像这个奇怪“雨季”给他带来困惑一样,他想着,难道这座城邦,是他逃不掉的宿命?他困惑地随着大部队前行,对周围的揶揄戏谑置若罔闻,可就在他们经过刑法广场之际,他被眼前的一幕给震惊了。
只见王雄将军的头被悬挂在一根杉木杆上,地面鲜血触目惊心。他意外这才十几天,这位挚友就已身首异处。他盯着好友的头颅,头皮干瘪,头发稀疏,岁月在他脸上刻画了道道沧桑,他知道这些年他为了使命和责任、忠诚,掏空了自己的精血。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为城邦殚精竭虑的人,一个如此正义的人,依然逃不了被杀头的命运。而且,这种死法毫无尊严可言。
飞将军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脚步,他感到悲哀的同时,同时一阵气愤,他不敢想象如果长公主或者小小知道了,该作何感想,她们俩能承受得了这个打击吗?
昌隆将军露着一丝冷笑,他似乎特意让飞将军看清那是王雄的头,因此,他吩咐队伍停下来。
飞将军知道昌隆将军的用意,他是希望借王雄的头颅,来告诫自己这次回来,一切要规矩点,不然下场就是这样。
一群黑色的乌鸦在灰色天空之中盘旋,发出“嘎嘎”地悲鸣声,两只或者三只落到了王将军的头皮之上,用那锐利的鸟喙啄着这颗头颅里的眼珠、筋血,鸟爪则抓起脆如纸片的头皮,飞将军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撅住了,痛如刀割。
他知道所有被挂在这里的人,最后都会被乌鸦啄食殆尽。这是城邦对待重罪之人的一种惩罚方式。
他愤恨一声,低头不再想这颗头颅了,他只是在心里追问:王雄将军位高权重,属于世袭大贵族之一,何至于从审判到行刑,判决如此之快呢? 这期间绝对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带着质问的眼神看向昌隆将军,将军身边的侍卫大声呵斥道:“看够了吧?看什么看,快点走吧。”
除了王雄将军的头颅外,傍边杆子上也插着三四颗头颅,因为他十多年没来过营盘山,因此他不知道这些死者的姓名,大概,也是这次祭祀大典的“祭品私自逃窜”事件的牵连者。
青石板的缝隙里,是鲜红的血迹,杆子上那些不堪入目的头颅,是对人世间所有仁义、光明、刚正之人的莫大讽刺。
莫克明看到飞将军双眼模糊,全身震颤,大概猜到其中的含义,只是他人微言轻,因此只能紧跟飞将军的步伐,他明白,古蜀大陆五大王国权力中心,壁垒森严,想要不惹祸,还是少说话为好。
离开了刑法广场,飞将军加快了脚步,他似乎想尽快拜托王雄对他的影响。他们穿过辉煌的宫殿群,迈过国家图书馆和一排红杉树后,就到达通往绝壁七座皇家宫殿的栈道入口,莫克明是第一次站到这座神圣的宫殿群之下,他被宫殿的辉煌和庄严而震撼。
他知道,千百年来,这座北斗七星殿,是整个古蜀大陆最富盛名的皇家宫殿群。
栈道上的守卫,个个神情庄重。
到达绝壁上的天璇殿时,昌隆将军冷冷地说了一句:“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你已安全到了绝壁之上。飞将军,假若不是我全程守护,你们可无法走到这里。对不对?你知道,雨季增加了民众的暴戾之气。”他的话轻佻,带有十足的讽刺,看上去得意洋洋。
飞将军说道:“如此多谢了。”接着招呼莫克明,径直朝大殿走去。
按照国王诸葛明的指示,达到天璇殿,其他人等一律止步。
飞将军是在宫殿里的会议大厅觐见诸葛明国王的。
国王比15年前老多了,他苍白的脸上全无血色,手背上手臂上褶皱丛生,他依旧斜躺在那张由酸枝红木打造的麒麟椅子上。斜睨着眼,看着飞将军的到来,即不惊讶,也不欢喜,似乎他早就知道了,他会来这里。
“15年前,你就说过,不再过问问营盘山的一切,你所谓何来?”国王说道,他的声音在大厅之中回荡,显得洪亮,冷酷中带着威严。
莫克明退在一旁。
飞将军近前一步,脸色铁青,严肃道:“为王将军的女儿王小小而来,同样也为王雄将军而来。”想起挚友已死,他心如刀割。
国王拿起金樽,喝过一杯烈酒,冷然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该明白,国王的命令无可更改。王雄犯下的可是欺君之罪。祭祀大典,告慰诸神,向苍天祈福,这是天底下最神圣最不可侵犯的事情,可他私自释放了祭天的祭品。”
他放下酒杯,加重了语气:“我之前跟你们讲过,预知平直,则必准绳;预知方则圆,则必规矩。法者国之大者,治国者之重者。他在朝堂那么多年,难道这点还不明白吗?”
飞将军一阵沉默。
诸葛明国王举杯,将桌上的酒水一饮而尽,怒道:“这是他应得的下场,他早就该明白,开弓没有回头箭。有些事情一旦做了,有些话一旦说了,再回头就来不及了。”
飞将军知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他继续抗辩道:“好吧,他死了,我无话可说。可是,王氏家族乃肱骨之臣,将门贵胄,世袭了数百年。判决和行刑岂能如此仓促,从刑法上…”
国王打断道:“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15年前我要求你征服金龟包部落,你不答应。8年前,我派去使者请你出山,希望你将诸葛泓一找回来,你也拒绝。”诸葛明情绪激动,气血膨胀。
飞将军说道:“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强天下。”
诸葛明继续道:“6年前,我再次给过你机会,请你去巫山寻找不死药,你依然抗拒。难道这点要求,也违背你的侠义心肠吗?”
飞将军抗辩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的性命只有诸神才能决定。”
国王恼羞成怒:“世人都说,云梦大泽的巫山十二峰上,有不死神药,灵山十巫,个个都活了几千年。”
飞将军对他的异想天开,嗤之以鼻,他怒道:“古圣贤早就说了,气无终尽之时,形无不毁之理。只有高尚的德行才能流传千年,没有一副躯壳不会毁灭。”
诸葛明知道他的执拗脾气,这么多年来,居然一点都没改变,他继续说道:“既然你不再插手王国内的事,你又为何要给青云殇和王小小出头呢?你明知道我可能会将你就地正法。”
飞将军视死如归,说道:“那是因为我依然相信你是一个伟大的君王,我相信你还有判断是非的能力,不会颠倒黑白,丧失理智。”飞将军看了身后的莫克明一眼,接着转过头来,继续道:“很多年前,我记得你说过,人君者,天下之所依者也,一念怠荒,则四海必有废弛之事,一念纵逸,则四海必有不得其所之民。”
诸葛明看到他滔滔不绝,不厌其烦,说道:“好了,我不愿意听你啰嗦。我只是希望这雨能够停下来。你也看到了,水,对于山民来说,就是灾难。”
飞将军看到国王陛下神色稍缓,情绪也跟着缓和下来,他顺便将心中的疑问和对雨季以来的思考,粗略地述说了一下。
国王看到时间不早,说道:“我很老了,也不再有精力跟民众折腾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了。你既然来了,我希望你能够留下来,如果你想探寻雨季的奥秘,那也是你的事情,我也不会阻拦。这么说吧,祭祀可以推后,只要你能尽快安抚民心。”
飞将军听到小小安全了,波西等三大部落的隐患消除了,心里顿时舒坦。他说道:“我一定处理好朝堂与民众之中的关系。”
诸葛明国王很累了,他招呼一声,立马有两名侍卫前来搀扶,他说道:“好了,这些都是你份内的事。”
飞将军正纳闷国王话外之音时,一名将士送来了一柄三尺长剑,剑柄由上等乌木锻造,剑套雅致,透着古韵,上面的字迹笔走龙蛇,气势惊人,赫然就是“英雄”两个字。国王陛下边走边说道:“这本来就是你的剑,15年了,今天物归原主,你会用得着的。”
飞将军拿到剑那刻,一股熟悉的感觉席卷全身。
的确,20年前,这把英雄剑就是自己做游侠时的配剑。他记得当年在四姑娘山幺妹峰下游历时,在一个山涧口捡到一柄古剑,当时,古剑剑鞘隐隐泛黄,剑柄腐烂,不知埋葬了几千年,剑身同样锈迹斑斑。
那几年游侠之间最喜欢搜集上古神兵,民间传说黄帝斩蚩尤后,将轩辕剑一份为五,其中一柄七星龙渊剑就遗落在了人间,飞将军也不管这柄腐朽的剑到底是哪位大圣遗落在此,回到平原上后,就请什邡古城的铸件大师欧冶子历时九九八十一天,重新修筑了此剑,欧冶子敬佩飞将军的为人,于是在剑柄上刻下“英雄”二字,这便是“英雄剑”的来历。接下来几年,飞将军携带此剑,参加了“血脉大战”,并在战役中大放异彩。
飞将军摩挲着“英雄”二字,陷入了深思,这种感觉就好比遇到了一位多年未见的老友,他像品尝美酒一样,轻轻抚摸着剑身,神剑出窍那刻,发生低沉的“嗡嗡”声,似乎在期待主人的回归。他注视良久,慢悠悠地收回剑鞘。
这时,国王沉闷地说道:“你应该知道,首相大人东方朔老态龙钟,他的年纪比我还大,他还能为王国效忠几年呢?我一直尊重你的为人,你的君子作风在很多年前就让你享有大名。这么说吧,你得提前熟悉城邦内的情况。农业、商贸、政务、民众的所求、收纳与支出、对外扩张等,相信这对你并不难。我老了,我希望你还能帮我完成最后一件事,就是找到乔一。”
飞将军感觉到手中的剑突然沉重起来。在骨子里,他跟朝堂上的一切格格不入,很多年前,这些事让他头痛欲裂,但是为了青云殇和小小,也为了王雄将军,他必须忍辱负重。再说,他还想探究“雨季”这场关乎整个人间的大事,特别是在与波西部落酋长霍本阳交谈后,他更加觉得这个谜团匪夷所思。
国王陛下似乎才注意到莫克明,说道:“噢,听你说之前在雍湖太学担任过大学士。”莫克明诧异地“嗯”了一下,他惊讶国王的神通广大。
国王温言道:“你既然是飞将军的朋友,我相信你是一个知识渊博的人。现在国家图书馆正好缺一位馆主,我希望你可以考虑考虑。”
莫克明受宠若惊,他说道:“感谢国王大人的厚爱。”
诸葛明摇摇手,继续说道:“这是对有学问之人的一种奖赏。你不用感谢我,飞将军想要找寻关于雨季的资料,我希望你能帮他分担一点,作为营盘山首相,日理万机,杂事繁琐,事无巨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尽管他暂时只是代理,但很多事情会让他焦头烂额。”
说完他就离开了。
的确,飞将军担任代理首相一职后,确实发现古城里各权利部门之间,彼此掣肘,权贵之间党同伐异,许多事情实行起来,效率异常缓慢,整个朝堂看上去死气沉沉,这就好比一台老旧的机械,正在崎岖不平的陡坡上蹒跚而行,即使用尽九牛二虎之力,依然“颠簸”不休。
飞将军知道贵族们一定会排斥自己。因此,他上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跟莫克明一道,搜寻“雨季”的资料,因此,他们两人频频出入古城里的图书馆,跟那些拥有渊博学识的巫师或者学士交谈。
连续七八天,飞将军并没有理会朝政,因为他知道,过早地参加御前会议,只会给他带来麻烦。
图书馆里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名叫墨非,他听说朝堂之上,正有人特意探求“雨季之谜”,意图为民请命,内心震颤,他对飞将军和莫克明说道:“整个全天下的人都沉浸在声色犬马里,追逐权力、追逐金银珠宝、追逐美人或食物,彼此争斗不休,真正能体恤百姓、为民间疾苦做实事的人很少。雨水给整个大地带来了灾难,食物紧缺将是接下来最重要的一个议题。你们能够探寻这个难题,我感到很欣慰。”
他的背脊被他丰富的学识压弯,尽管他看上去行动迟缓,但是对有关雨季的书籍如数家珍,不一会功夫,他就帮飞将军和莫克明找到了几本重要的资料。
他将书籍交到莫克明手上,眼睛迷成一条线,脸上爬满了麻子,遗憾说道:“据说有一本上古天书,黄帝时期留下了的,叫做《黄帝阴符经》,可惜,这里没有,只有少数几本残缺的资料提到过。”他的声音苍老而低沉,气喘吁吁,找出这几本书,似乎耗费了他一天的精力。
飞将军赶紧搀扶着,说道:“老先生,谢谢你,我只是尽力而为,你知道这种问题只有神明才能决断。”
老者说道:“谁知道呢?事在人为,诸神一定不会辜负一个默默付出的人。”
飞将军离开后,就往自己的寝居走去,他的办公地点在摇光殿,这是给外来的政务大臣专属的落脚点。
此后几天,他俩就一直在书中找寻关于雨季的史料,莫克明知识渊博,他在几本泛黄的书籍中,找出了几条重要的带有警世意味的文词。
莫克明遗憾说道:“可惜,残缺不全,有些段落莫名其妙消失了。”
飞将军坐在枣红色将军椅子上,喝过一杯浓茶,细细品读着书中话语,说道:“这可是一个重大的突破,”然后他又念叨着:“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 。人发杀机,天地反复。”突然睁大眼睛,望着身边老友,激动说道:“这是上古先贤给我们的启示,我想,几千年前的先民,一定经历过类似的处境。”
莫克明则担忧说道:“可是,如果说雨季是邪恶之神给人间带来的杀气,但是到底要怎么解决呢?先民并没有给出具体解决方案。”
他遗憾书籍中某些重要章节的遗失。
飞将军则陷入了深思,他看着窗外那飘落的雨,想着“龙蛇陆起”所代表的含义!难道波西部落酋长霍本阳所说的恶龙真的存在吗?
留给飞将军思考的时间并不多,第9天,国王陛下下达了最新的文书,飞将军不得不参加第一次御前会议。
国王并不在。
当飞将军和莫克明进入天权殿时,辉煌的大殿中,那张奢华的镶嵌着一块巨型绿色翡翠玛瑙大理石座台上,围着几位重要的权臣,昌隆将军正襟危坐,首相大人东方朔披着一件灰色棉褂,鹰钩鼻、颧骨高耸、瘦削的巫师则是一身玄服,然后是新晋大将军陆鹏宇,皇后昌平则坐在正首位置。
昌平皇后看到飞将军来了,便提前离开了。情报总管、控制着城邦各大妓院、酒楼的商人拓跋牧野跟莫克明站在大殿的梁柱下。
飞将军看到大家脸色沉重,他知道这场会议逃避不了,于是也就仰起头坐了下来。
老首相等到飞将军落定,继续说道:“现在山体崩塌,山民们无家可归,河道决堤,雨水漫灌了农田,今年许多百姓收成惨淡。根据最新消息,目前,城邦里涌现了大量的难民,他们占据着街道,给民众生活带来了诸多不便。根据我们分析,只要这雨依旧在下,那么会有更多的山民涌进城内来。”
所有人一脸严肃,飞将军这些天看到了城内的情况,因此深有体会。他默默地端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昌隆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老首相看到大家默不作声,继续说道:“蔬菜和稻谷,米黍等食物缺失由为严重,这是一个十分严峻的问题,如果民间存储的余粮一旦消耗殆尽,那么更加麻烦的事一定会出现,皆时,城内大乱,届时饥不择食…我们必须做好防范。”他叹息一声,表示对未来的担忧。
巫师姬远贤接着说道:“祭祀大典已经推后,民众怨声载道,本来,这一定程度上可以消除民间的疑惑。”他的眼光从飞将军身上一闪而过。
飞将军耸了耸肩膀,感觉如坐针毡。 巫师咳嗽一声,继续道:“不过国王既然决定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俗话说,遇水搭桥逢山开路。千百年前,在茹毛饮血的年代里,先民们同样不懂得种植,但是他们依然生存了下来。因此。我们必须得相信民间的力量,民众的生存意念是非常强大的。”
首相大人说道:“强烈的意志可填饱不了肚子,那些嗷嗷待哺的幼儿,他们的哭声只会让年轻妇人崩溃。”
飞将军默默听着,继续说道:“可以发放赈灾粮食,…”
首相大人讽刺道:“粮仓可应付不了城邦里巨大的需求,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三个月,如果雨水不停,民众只能等着喝西北风。”
巫师继续说道:“开源节流,是唯一办法。昨天,国王陛下跟我商讨了,他将组织今年最大的一次围猎活动。你们都懂得,往年,夏天就该围猎,可是今年,一直到今天,国王陛下才下达这个通知。”
首相大人嘴角抽动了一下,眼皮一颤,说道:“每一次围猎都大张旗鼓,兴师动众,武器、战甲、弓弩、怒马、粮草等,这无形中增加了国库的开支,雨季以来,造成了多处塌方,在治理河道、安抚难民等赈灾举措这一项支出上,就让我们左右为难。”
昌隆将军睁开了眼,说道:“这次狩猎是必须要进行的,一次收获,就可以让民众捱过这个冬天。”
巫师同样附和道:“我跟国王陛下以及昌隆将军的意见一样,今年的粮食收成锐减,那么可以通过打猎,收集到更多的肉类。”
首相大人义愤填膺,情绪激动,温怒道:“可是这笔巨大的开支,最后的承担者依然是民众。今年以来,百姓的日子够难过了。”他语气变得尖锐起来。
昌隆将军继续说道:“关于这次围猎,我认为可以这样,看看可否动用民间的力量。如果民众之中的青壮年能够参与进来,那么本次围猎的收获必定大大增加,这将极大缓解民间对食物的需求。同样,也促进了国王与子民的感情。”
首相大人神色稍缓。这个建议听上去比较中肯。
飞将军适时说道:“民众手无寸铁,战斗力薄弱,大型围猎时,猛兽横行,我担心给他们带来灾难。再说,大雨导致山体滑坡…”
昌隆将军讽刺道:“我们不能因为担心那些可能出现的意外而停下正确的事情。想要收获果实那就必须付出汗水,相信民众也是理解的。”昌隆将军盯着飞将军,继续说道:“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为了度过严寒的冬天,即便出现一定程度的牺牲,是值得的。”
飞将军不再争论,问道:“岷江的贸易难道全部停止了吗?为何不通过河道,将平原地区的粮食运到山区来呢?”
首相大人脸呈为难之色:“河道贸易当然还在进行。只是芒城李氏家族控制了平原与山区的入口,今年以来,他们大幅增加了进出口的税率。许多商贾也乘机囤货居奇,因此,整个岷山地区的采购成本大幅增加。再说,雨季同样减少了平原地区的收成。”
之后飞将军不再语言。他明白,自己在这里只是一个旁观者的角色,他的建议和顾虑,在这个高贵而奢华的会议桌上,不值一提。只是他心里膈应得很,国王陛下跟民间的壮年,同去大深山里围猎,这听说去似乎很不妥。
首相大人东方朔继续说道:“国王陛下的安全是第一要务,大雨将会增加这趟行程的困难。”
昌隆将军信心十足地说道:“这点请首相大人不用担心。昌大盛将全程负责本次围猎活动,他将亲自环伺在国王陛下周围。”
昌隆将军有意提拔自己的儿子,这点大家心知肚明。
首相大人继续问道:“那么本次狩猎的开支,将…”
昌隆将军不等他说完,立马抢着说道:“老先生,你不用将所有事情全部揽在自己身上,据我所知,早些天国王陛下已经为你物色了一位才华出众的接班人,你可以将筹集经费这个任务交给他。”昌隆将军越说越振奋。很显然,他在故意刁难飞将军。
飞将军暗暗愤怒,只是他初来乍到,因此只能忍住,他深刻明白“觉人之诈,不行于言,受人之辱,不行于色”的道理,于是恭维说道:“尊敬的首相大人,以后请多多指教。这件事过于重大,如果我在执行过程中,遇到了难题,我希望你能担待则个。”
东方朔抬起那刻疲惫的头颅,睁开昏昏欲睡的眼皮,说道:“这个自然,咱们还有10天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