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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角戏班琴师陈三郎有三愿。

  一愿,艺成大器。这个再简单不过,从小指尖就与琴弦相伴,二十年悟得一身好本事,弹得那琴声飘渺似仙音。连京城来的名伶都说:"小郎君的琴艺,别具一格,堪为一绝。"

  二愿,跃马江湖。这个也不难,琴艺纯熟,四海之内都是我家。五湖四海,千里奔波,遍访名师,结识知音。昨日潮州城,今朝杭州府,一把琴走遍了天下。

  三愿啊...便说到了这戏班的头牌旦角柳如烟姑娘。她的水袖一甩,勾了多少公子王孙的魂;她的眉眼一转,惹得满座宾客倾倒。可我只爱她卸了妆的素颜,只爱她台下不施粉黛时的浅笑。

  可她是天上的皓月,我不过是阶下的青苔。她的歌声配得上整个盛世的繁华,而我的琴音,也只配在这贫瘠的街角轻轻响起。

  这第三愿啊,求不得——我一介琴师,何德何能配得上这样的仙子?爱不能——她的心里装着那个素未谋面的恩客。解不脱——每逢她登台,我都要为她伴奏一曲《凤求凰》。

  唉,听,戏台上又响起了锣鼓声。该去给柳姑娘伴奏了,今晚的戏文是《牡丹亭》...

  1.

  扬州城的春日总是带着几分慵懒。三月的柳絮纷飞,像极了台上旦角泼洒的水袖,轻柔,绵长,带着说不尽的风情。

  陈三郎坐在戏台一角,低头调琴。十年老琴,在他手中却焕发着别样的光泽。指尖轻轻掠过琴弦,几个音符便在空中勾勒出一幅水墨丹青。

  "三郎,今日又是《凤求凰》?"老班主拄着拐杖,笑眯眯地走过来。

  "是啊,柳姑娘说这出戏她最熟。"陈三郎头也不抬,专注地听着每一根琴弦的音色。

  "熟归熟,可这戏都演了大半年了,街坊们都快看腻了。"老班主叹了口气,"要不是你这琴声引人入胜,这戏怕是早就唱不下去了。"

  陈三郎终于抬起头,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班主过奖了。是柳姑娘的水袖功夫了得,一举一动都是画儿。"

  "哟,你这孩子,平日里话就不多,一说起如烟来,倒是能说会道起来了。"老班主打趣道。

  陈三郎的耳根微微泛红,低头继续调琴。但老班主分明看见,他嘴角挂着的那抹笑意却迟迟未散。

  后台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环佩叮咚。柳如烟已经妆扮完毕,正掀开帘子往外走。她今日着一袭淡青色戏服,眉间一点朱砂,眼角略施烟翠,明明是寻常戏子的打扮,却生生被她穿出了几分仙气。

  "班主。"她柔声唤道,眼波一转,又看向琴师,"陈三郎。"

  陈三郎应了一声,目光却始终未离开手中的琴弦。

  "今日这《凤求凰》,我想换个唱法。"柳如烟走近几步,"第三折慢板的地方,能否请陈琴师稍稍放慢些?我想多添几分缠绵。"

  陈三郎的手指微微一顿:"姑娘尽管唱,琴声自会随你。"

  柳如烟抿嘴一笑,水袖轻拂,转身走向台前。她的背影婀娜,在晨光中拖出一道绰约的剪影。陈三郎的目光终于追随着她的背影,却在她回眸的瞬间又低下了头。

  锣鼓声起,帷幕徐徐拉开。街坊们早已坐满了台下的长凳,还有人托着茶盏,倚在远处的檐下驻足。

  "想当初,只道是偶然相遇..."柳如烟的歌声响起,清越婉转,仿佛春日里的第一声莺啼。陈三郎的琴声随之流淌,如清溪暗涌,缠绵悱恻地衬着她的声线。

  这一折戏,柳如烟饰演的是一位等待心上人归来的闺中少女。她的水袖时而如蝶翩跹,时而似絮纷飞,将满腔相思诉诸无言的舞姿。而陈三郎的琴声,则在她每个转身间都恰到好处地托住她的情绪,仿佛两人心意相通。

  台下看客看得如痴如醉,却没人注意到琴师深情的眼神。只有老班主站在后台,看着这一切,默默叹息。他知道陈三郎的心事,也知道柳如烟的来历。一个是甘愿隐于市井的琴师,一个是身世成谜的旦角,这出戏,怕是比台上的《凤求凰》还要复杂几分。

  戏至第三折,柳如烟果然放慢了节奏。她的嗓音带着几分沙哑,唱出了前所未有的缠绵:"昨夜灯前,细看你赠我的诗笺,字字相思无人见..."

  陈三郎的琴声随之变得更加轻柔,如泣如诉。他的指尖在琴弦上流连,仿佛在诉说着自己的心事。

  就在这时,台下突然传来一声轻咦。一位锦衣公子站起身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柳如烟,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如玉?"那公子的声音颤抖,"真的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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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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