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播州欣欣向荣发展的时候,远在都城的长安,却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公元907年,朱温代唐,自立为帝,建立后梁。消息传至播州,杨端悲愤不已,恨不能肋生双翅,飞回中原,杀贼勤王。
然播州地处偏远,对长安之事鞭长莫及,其后中原连年征战,山川阻隔。在朱温代唐后,中原大地又先后出现前蜀、南吴、后唐、南唐、后汉等多个割据政权,中原进入了五代十国的混乱时代,杨端及九姓部族回归中原之路受阻,退回中原的愿望变得遥遥无期。
“启禀大人,中原变天,朱温代唐,我等该如何是好?”谋士刘安急匆匆地从外面跑来,忧心忡忡地问道。
杨端紧握拳头,重重地打在案台上,道:“朱温奸贼,本为黄巢帐下鹰犬,其罪当诛,吾皇仁义,许其改过自新,却怎知这贼恶性难改,如今却篡了我大唐江山,本将军欲率军勤王,奈何山川阻隔,路途遥远,前有前蜀政权挡道,后有思州田氏虎视眈眈,前往长安之路困难重重。”杨端声音沙哑,言语哽咽。
“大唐于我,犹如君父。如今君父蒙难,我等在此却无能为力,心如何能安?”杨端悲愤不已。
刘安见状,忙上前安慰道:“将军,如今中原大乱,播州人心惶惶,周边部落蠢蠢欲动,欲有侵边犯境之心,稍有不慎,我中原入播汉族就有亡族之危,如今人心惶惶,九姓部族都在等着将军如何决断。”刘安站起身来,神色凝重地提醒道。
“是呀,如今正逢乱世之秋,播州周围,强敌环视,稍有不慎,我等就有灭族之危。你且去告诉大家,容我思虑再三,再作决断。”杨端不禁怆然
“如今是时不我待,还望将军早作决断才是”刘安默然退下
“这是自然”杨端屏退左右,黯然沉思
在随后的日子里,杨端陷入了深深的苦闷之中。他常独自在书房中,对着中原的地图发呆。桌上的烛火摇曳不定,映照着他愁眉不展的面容。
一日,杨端在府衙内召见了刘安及娄殿邦、梁宗理三人,道“你等三人皆是自小跟随我出入生死的生死兄弟,家族中也与我杨氏一脉同气连枝,今日请大家前来,主要是商量今后我播州长治久安之计。如今中原大乱,后梁、前蜀、南吴政权已经建立,阻断了我等回归中原之路。现今播州周边,强敌环视,稍有不慎,可能会导致我播州四分五裂,我中原来播汉人,有可能遭遇族灭生死危险,为达到我等汉人在播州长治久安,我意是与当地的僚人部落融合,求得支持,巩固地方,以求发展,不知三位以为意下如何?”
刘安面露惊讶之色,“如何融合?将军莫非是说与僚人通婚?这可是我华夏汉人前所未有之大事,汉人如何能接受?九姓部族能同意吗?”
杨端叹了口气道:“事到如今,这已是不得已的办法,为了我杨氏家族和九姓部族的生存,为了播州的万千子民,我们只有互相通婚,互相融合,增强当地撩人对我们的认同感,我播州才能在这强敌环视的乱世之中站稳脚跟,生存下去。”
听完杨端的话,娄殿邦、梁宗理二人沉默无语,他二人深知:杨端讲的都是实情,在这乱世之中,还有什么比家族生存更重要的事呢?况且通婚不是和亲,西汉王朝、大唐王朝为了生存还曾经与匈奴、吐蕃和亲呢。
在得到娄殿邦、梁宗理二人赞同后,杨端召集族中及九姓部族首领商议此事。
“将军,我们是汉人,怎能与僚人通婚呢?这岂不是违背祖宗家法吗?”族中长老杨德愤怒地说道。
杨端缓慢站起身道:“我知道大家对这个决定一时很难接受。但如今中原战火纷飞,我等回归中原之路已被阻断。播州就是我们的立足之地,播州北有前蜀,东有依附于楚的思州,西有与南诏结盟的彝人部落水西,我九姓部族和播州若想在此生存下去,就必须取得当地撩人部落的支持和认同,如果得不到他们的认同,我们就会孤立无援,而实行汉撩通婚,就是最好的方式。”
“将军所说我等已然明白,只是我们与僚人风俗不同,语言不通,一个家庭又如何能共同生活在一起?”九姓部族长老不无忧虑道。
杨端道:“风俗和语言都可以慢慢融合。当前最主要的是生存问题,我们若能与僚人结为亲家,汉撩两家结盟就会更加紧密。他们也才会拥护我们。只有亲如一家,我们在播州的根基才会稳固,在外敌来犯时,他们才会支持我们,我们的家园和家族才能够延续。”
在杨端苦口婆心的劝说下,九姓部族虽然嘴上答应,但仍有不少族人心中存有疑虑。
在说服了九姓部族以后,杨端回到家中,与夫人商议此事。
“咳咳咳……”一阵猛烈地咳嗽,杨端觉得胸中气血翻腾,似有千斤重物压胸,一时难以呼吸。
他重重地坐在案台上,他知自己近年身体大不如前,恐怕时日无多,必须在自己有生之年办成此等大事,方能解了杨氏及九姓部族当下之忧,保证杨氏基业在播州长久持续下去。
“老爷,您怎么啦?”见杨端回来,夫人李氏上前关切地问。
“没什么?我可能是偶染了风寒,吃几剂药也就没事了,只是我近来感到身体大不如前,吾恐时日无多,如今国事操劳,播州又面临多事之秋,心中尚有诸多牵挂。”杨端忧心道
李氏闻言,眼眶微红,道:“老爷为家事国事操劳,甚是辛苦,妾身自然明白,只是妾身不知道该如何为老爷分忧,只要能为老爷分担一二,妾身也自当竭尽全力,为将军分忧。”
杨端握住李氏之手,道:“吾妻贤惠,吾心甚慰。只是播州地处偏远,现面临内忧外患,稍有不慎,我杨家和九姓部族都将万劫不复。若能争取当地撩人支持,方可解今日之忧,保我杨家和九姓部族之荣华富贵。可要争取撩人部落支持,在这多事之秋又谈何容易。我汉人与撩人多数时间互不往来,民族隔阂甚深,为今之计,只有相互通婚,才能增强信任,若不与当地僚人融合,吾等在播州终将难以立足。吾欲在有生之年,为子孙后代成就此事,保我杨家万世基业,你意如何?”
李氏闻言,心中一惊,道:“老爷之意,莫非是要允许我汉人与僚人通婚?”
杨端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吾观僚人,虽习俗与我等不同,但民风纯朴,亦有其可取之处。若能与僚人融合,吾等既可壮大实力,又可减少纷争,实乃一举两得之策。”
李氏沉默片刻,道:“老爷所言极是,只是妾身又能做些什么呢?。”
杨端闻言,心中稍安,道:“我观那撩人首领罗太汪,也是青年俊杰,与我家瑶儿年长不了几岁,只是撩人自小缺少教化,习俗粗鲁了一些,我想在汉撩通婚事宜上带个头,将瑶儿许配给那撩人首领罗太汪。若此事能成,吾等子孙后代,定能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兴旺发达。”
李氏道:“老爷既已经想得清楚,妾身哪有不许之理,只是苦了我家瑶儿,妾身这就去与瑶儿说个清楚,免得生出事端。”
又过了数日,杨端叫来女儿杨瑶,道:“瑶儿,为父今天叫你前来,是有一要事相求。”杨端看了看女儿,心中满是愧疚。
杨瑶冰雪聪明,已猜到父亲用意,道:“父亲,你想说的事,前日母亲已与瑶儿讲了,您是不是想把我嫁给那僚人部落首领罗太汪?”
杨端点了点头,道:“正是此事,瑶儿就是聪明,你是为父掌上明珠。为父本不想如此,也想在汉人中为瑶儿找一夫婿,奈何为今之计,播州面临多事之秋,为了我杨氏家族,为了播州未来,只有委屈我的瑶儿了,只是你可否愿意?”
杨瑶的眼中闪过一丝泪光,道:“父亲大人,女儿知道您的难处,如今播州正面临多事之秋,女儿愿意为了播州,为了我杨家基业,嫁予那罗太汪。女儿知道,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家,罗太汪本人前些日子我已见过,他几次来拜访父亲,在府中见过他几次,只是男女有别,没有言语。我观他虽然行为粗鲁了些,不像汉人贵族子弟那般风雅,但也是个实在人,女儿嫁过去以后,也不至于吃苦。对他只要稍加调教,教以汉人礼节,也未必不是大善之事”
听到女儿这番言语,杨端甚慰。于是便吩咐府中总管杨安,再次召见了九姓部族和撩人部族长老。
九姓部族及撩人部族长老不知何事,急匆匆地来到杨端府中,杨端于正厅招呼大家坐下,道:“各位长老,端至入播以来,得到大家真诚拥护和爱戴,端自感惭愧。我杨氏与九姓部族进入播州已经十余年,大家朝夕相处,已自平安,汉撩虽然习俗不同,性格也各异,但汉撩自是亲如一家,我意是汉撩今后不分彼此,相互通婚,互相融合,撩人子弟今后也可入我汉人书馆读书,大家要亲如兄弟,互相帮称,不分彼此,大家以为意下如何?”部落首领罗太汪比较冷静,站起身来道:“将军高义,入播以来,对播州撩人父老也是公正治理,施行教化,教会我播州撩人种植水稻,兴修水利,教授农耕,使我播州居民不再忍受饥饿之苦,我等撩人部落,对将军之恩义,至是永世不忘。只是我撩人部落缺少教化,行为粗鲁,若真与汉人通婚,只怕苦了各家小姐,心有不安。”
杨端道:“罗首领此言差矣,我既为播州父母官,就当为播州父老谋取福利,教化四方,我等汉人既然来到播州,就应与播州居民同甘共苦,相互协济。至于您谈到的风俗习惯不同,这也不尽然,各个民族有各个民族的习惯,大家只要相互理解,相互融合,取长补短,相互依存,互相学习,也不是不行,你看如何?”
各位撩人部落长老听罢,纷纷站起身来,跪伏在地,道:“我等撩人部落高攀,若有汉家子弟愿娶我撩人女子为妾,我等家中女子自当以汉人为尊,遵从汉家风俗,听从汉家教诲。若有汉家女子愿下嫁我撩人,我等部落亦以遵从汉家风俗,尊为家中主母,子孙听其教诲,早日改变我撩人之旧习,学习汉人之先进传统。”说罢,又再次向杨端及九姓部族长老深深地鞠了三躬。
九姓部族见状,也站起身来,拱手还礼道:“只要青年男女自己欢喜,我等自当成全,若家中有子,子必有一房娶撩人女子为妻妾。若家中有数女,必有一女嫁与撩人为妻。”
此言一出,撩人部族长老自是欣喜万分,他们万没想到,汉人女子愿意下嫁他们撩人青年为妻,他们自杨端入播以后,就仰慕汉人文化,先前即使撩人女子想嫁与汉人为妻,却比登天还难,如今却被允许通婚,这是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的好事。
见大家同意,杨端也站起身来道:“既然大家对此没有意见,那此事就这么定了,我杨端就先做个表率,吾有爱女杨瑶,年方十八,至今尚未婚配,我今日做主,将其许配与罗太汪首领为妻。”
罗太汪万没有想到,杨端今日如此诚肯,深受感动,他虽身为撩人首领,如今二十七八,按撩人风俗早已娶妻在家,但没想到杨端愿将爱女许配予他,当即跪拜谢恩。
九姓部族见杨端开了头,只是无话,但九姓部族长老仍担心家中女子嫁予撩人会受苦,于是并有人提议道:“将军,我汉人与撩人风俗至是不同,我等回去以后就向家中青年子女进行动员,只是为免生事端,我等可否按照撩人风俗习惯,于农历三月三花山节这天,组织一次汉撩青年对歌会,这一来也是撩人部落青年相亲的一个传统,也是我们汉撩两族从今以后文化融合的一个基础。若对歌会上青年之间有相互中意者,并可按汉人风俗上门遣媒提亲,大家彼此成就好事,您看如何?”
杨端自是知道,撩人的婚姻与汉人不同。汉人婚姻自来是父母作主,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潦人部落则不同,他们讲究男女平等,男欢女爱,婚姻自己作主,青年男女只要年满十六周岁,就可在农历三月三花山节这天,到到村寨与村寨之间的青年对歌会上对歌,选择自己中意的对象。只是与汉人不同是,汉人娶妻后可以合离,而撩人选定了自己的婚姻后就要从一而终,除非婚姻的另一半不幸去世,方可在族中长老主持下有再次选择续弦,相对而言,撩人部落的婚姻比汉人要牢固得多,听完九姓部族长老的请求,杨端自是欣然同意。此处暂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