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晚怕痛,更怕十指连心之痛:“不、不要,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救过你唔……”
她眼神瑟缩,想说的话尽数淹没。
对他只剩无尽的陌生和恐惧。
可尉迟砚无视她的惧意,也没听清她嘴里的话,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惬意地惩罚一个玩物。
普天之下,谁敢让他吃亏呢?
谁让他不痛快,他便十倍百倍还回去!
葱白细嫩的十指穿过拶子缝隙,两旁武力高强的侍卫,用力一拉,钻心的疼猛地袭来。
好似有人拿着铁锤,一点点碾碎她的骨指,从心脏到神经末梢,连每根头发丝都在发出尖锐的痛鸣。
玉晚死死咬住唇,干涸起皮的唇角溢出血来,死命压制的喉咙还是受不住地发出闷哼。
尉迟砚……
我真是恨你。
三年了,两不相干不好吗?
为何要如此对她?她何错之有?
浑身汗涔涔,湿发紧紧贴在额角,她此刻就像孱弱濒死的幼鹿,挣扎着最后一口气同野狼撕咬对抗。
“有点儿骨气,比之前那个蠢货耐受得多。”尉迟砚让人端来一盘蜀地特产腌青梅,有很淡的梅子清香,掩盖住血腥味。
尉迟砚指间捏着青梅核,观赏十字架上的一场好戏,眉头渐渐蹙起,似嫌梅核硌手,骨头太硬。
玉晚痛到几次昏厥,心里骂了疯狗一百遍,可还是只能忍着不吭声。
“-尉迟砚就是条疯狗,下三滥的贱种,谁惹谁没命,他只对沈二小姐有好脸色。”
“-尉迟砚没有心,不喜欢他那个未婚妻,狠毒的白眼狼一个,早该去死了。”
玉晚记得那些人总是骂他。
可当时他是年长自己六岁的未婚夫,少女难以诉之于口的缱绻,化为私心维护他,不许任何人说他不是。
可他是怎么对她的?
他退了她的婚,恩将仇报,害她颜面尽失,眼里心里只有她姐姐。
若是回到过去,她真想扇死自己。
该死的尉迟砚,她真是看走了眼。
可两头的人拉着拶子,仿佛紧拧着她的心脏,硬生生将心脏里的血挤干才肯罢休,她痛得无法呼吸。
晕晕乎乎间,玉晚似乎又回到三年前,离开国公府后遭受追杀的灰暗日子。
她一路逃到故蜀,又饿又累,遍体鳞伤,浑身脏得没眼看。
是祁景澜救下濒死的她,将她从阴霾中捞起,清冷性情的夫君教她人情世故,让她学会自保。
“——晚晚,识时务者为俊杰,偶尔示弱倒也无妨。”
但我希望,你永远不会有真正用到它的一天。
夫君教过,识时务者为俊杰,偶尔示弱......也没什么。
玉晚迷迷糊糊想,齿间缓缓溢出微弱的喘息。
第四次刑法渐渐停下,她已经感受不到双手知觉,只能望向腕上的白玉珠,扯着干哑的嗓子:“我......我认错。”
许是距离太远,饶是耳力过人的尉迟砚也没听清。
用刑的手下看向他们的主子,也不知该不该再继续动刑。
凡受此刑者,手多半会废,哪怕日后治好,也免不了遇冷遇寒便锥心发痛,痛得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的毛病。
高贵的摄政王放下茶盏,示意他们退到一旁,慢慢起身走向十字架,如同地狱而来的恶鬼,让人后背生寒。
玉晚抬不起沉重眼皮,慢慢松开紧咬嘴唇的牙齿,只能迷糊地盯着他的长腿,一深一浅,缓慢而明显。
她努力勾起苍白唇角,像是终于找到了什么落脚点,压住眼底无尽的讽刺与憎恶。
不可一世的堂堂摄政王殿下,果然如三年前一般,是个可怜的跛子啊。
哈哈哈哈哈......
玉晚若是有力气,定会忍不住狂笑,戳着他的脊梁骨,在他的陈年旧疾上狠狠往心窝子扎。
可她精疲力尽,发不出太大的声音,本能止不住咳嗽。
尉迟砚居高临下,抬指捏住她下巴,逼迫她对视,毫无怜香惜玉之色。
从这个角度看,玉晚眉眼给他的印象更为熟悉,他眼神诡异犀利,一向不耐烦的人竟多出几丝耐心:“你说什么?”
玉晚动了动唇,盯着他距她最近的脖子,暗暗磨了磨牙,发出微弱声音:“我认......”
她示意他再低点头,才能听清她说的话。
尉迟砚没错过她眼底的狼狈与憎恶,还有一丝讽刺和算计。
他仍是轻嗤傲慢,没将她的把戏放在眼里,瞥了眼她手腕玉珠,缓缓垂首,侧颈贴近她的唇。
“我......我认错。”
这下倒是将那三字听清。
细软热气随着微弱的颤音,像小蜜蜂翅膀似的,一点点,扑哧扑哧飞到耳蜗,冷硬的耳骨微不可察动了动。
尉迟砚右眼皮颤了颤,缓慢掀起,松手放开她,许是皮肤过于娇嫩,她的下巴泛起明显红印。
他转眼恢复高高在上的姿态,眼底淌过不屑与嘲讽:“你认错,本王便要饶恕你吗?”
他对她如同过往无数罪犯一样,抱有想打碎她的傲骨,逼她认罪的狠毒。
却又怀有她服软的失望,像是兴起捕猎的恶狼,顷刻间便没了猎捕的心思。
玉晚咽了咽口水,牙齿发酸,眼底裹挟着沉暗与他对视。
这就是她曾经爱过的人,狠起来没有心,毫不费力碾碎所有人的自尊。
她已经示弱,可他仍没放过她。
祁景阑骗人,若是遇上心狠手辣的魔鬼,示弱也无用。
“本王没要你的命,算你走运,你该庆幸本王抽中的只是区区拶刑,没......唔!”
尉迟砚脖子上猛地一疼,玉晚疯了似的扑过来,张嘴,撕咬!
夹杂着积攒三年的怨气,想要吸干他的血,与他同归于尽。
凭什么他说退婚就退婚?说罚就罚?没等来一句道歉,还要再次伤害她。
她好疼,也好恨……
“呃……”
他知道玉晚不怀好意,没表面上那般娇柔,却没想到她一下子发狠,凶得要咬断他脖子。
“主子!”
手下脸色巨变,想上前阻止。
尉迟砚咬牙皱眉,抬手制止,见过大风浪的人眼底竟奇异地闪过一丝诡异兴奋。
脖子剧痛,齿印愈深,热流没入后颈、锁骨,仿佛她咬的不是脖子,而是连接着每一根末梢的神经。
尾椎骨敏感地泛起压不住的战栗,杀伐果断的摄政王头一次体会到爽痛滋味。
“很好。”
“很好。”
尉迟砚咬牙切齿,接连重复两字,眼中的凶光被嗜血危险取代。
脊背到天灵盖爽痛刺激,如同闷声沸腾的水,滚烫叫嚣,像要冲破什么束缚,在即将到达顶峰时——
他抬手一劈,玉晚牙齿一松,彻底晕死过去。
尉迟砚顺手将她接住,垂下眼皮,漠然盯着她惨白的脸上挂着泪痕,眸底恶毒杀意转瞬即逝。
她唇角血迹像地狱里绽放的曼陀罗,娇艳夺目却危险十足。
疯女人、恶寡妇、小侄媳?
他鼻腔冷哼,鬼使神差地用拇指蘸取她唇上,不知是他,还是她的血,如同品尝猎物般,疑惑、期待地放入舌尖轻尝。
热烈的、沸腾的、混杂着腥甜味的感觉,却足以刺激癫狂的神经。
“不知死活。”
尉迟砚盯了玉晚片刻,实在觉得她熟悉,压住眉骨诡异,不耐烦道:“去查查,她到底什么身份。”
冷羽眉毛轻抽,嗖地灵光乍现,主子突然好奇一个寡妇身份,难道……
尉迟砚似乎看出他的想法,瞥见臂弯里晕死的女人,脖颈齿印隐隐作痛,勾唇冷嗤:“她?给本王做通房都不配。”
冷羽立马低头闭嘴,也是,主子是什么人呀,其他女人在他眼里不过一块肥肉,嫌恶心还来不及。
只有沈小姐才是特别的。
头顶视线愈发冰冷,他不敢再揣测主子心思,沉声应是。
玉晚的身世不是什么大秘密,手下很快将查来的消息放在尉迟砚眼前。
“属下已经查出追杀您的刺客,和京都那边脱不了干系,有二皇子的手笔。”
“蜀都刺史,是他的人。”
刺客的调查结果与尉迟砚猜测的相差无几,他目光移向另一卷信纸,那是关于小毒妇信息。
尉迟砚伸出修长的骨指,挑开打结的红绳,将卷成长筒的信纸徐徐展开。
他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