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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明礼浑浑噩噩的睡过去,天亮了也没醒。

江瓷反而因为脑袋疼醒得早,做了好几次心理建设,才青着脸去了旱厕上厕所,出来又干呕了好一会儿。

缸里的水已经用完了,江瓷又提桶去接了水倒进缸里,刷了锅,往里面加了水,家里没有米,那就只能继续热窝窝头和鸡蛋。

江瓷昨天晚上看到周苗怎么生火,自己琢磨着拿了柔软的秸秆,不多会儿就把火给点起来了。

江瓷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一个赞,已经能点火了,进展很不错。

家里就剩三个窝窝头,剩下的玉米面江瓷不会弄,只能等周明礼醒了之后,看他会不会了。

家里四个人都要补充营养,江瓷毫不吝啬,又煮了四个鸡蛋。

周阳这会儿醒了,看到床上躺着的浑身都是血的爹,吓得顿时大哭起来。

周苗顿时被吵醒了,顺着哥哥的视线一看。

得嘞,眼睛顿时成了俩煎鸡蛋,扯起嗓子,开哭!

周明礼伤有点重,身边二重奏都没吵醒他,只眉头紧皱着,很不舒服的模样。

江瓷走进来,两个孩子看到母亲,就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了一样,立刻跑过去,一人抱住一条腿,躲在她身后。

“娘……爹……爹死了——”

江瓷:你亲爹那倒霉玩意儿的确早就死了。

心中腹诽,江瓷却没有表现出来,拉开两个孩子,蹲下身拍拍他们的脑袋,“没死,他就是受伤了,现在需要休息。”

“你们饿不饿?我做好了早饭,要不要吃饭?”

周苗和周阳听到吃的,立刻什么都忘了,泪眼汪汪的点头,“吃。”

江瓷给他们穿好衣服,带着两个孩子漱口,洗脸。

周家连个牙刷都没有,知道用清水漱口已经很不错了,有些人家,那是不刷牙直接吃饭的。

江瓷依旧给他们一人剥了个鸡蛋,两个小孩儿分吃了一个窝窝头,江瓷又盛了热水给周苗吃药。

周苗吃着苦苦的退烧药,眉头紧紧皱着。

江瓷碰了碰她的鼻尖,小家伙洗干净了脸,能看得出来是个小美人胚子,毕竟江瓷原身长得也是水灵灵的。

“好好吃药,今天中午我看看能不能和人换肉,给你吃肉补补。”

周苗眼睛蹭的亮了,但看着江瓷,又很快谨慎小心起来。

周阳听见有肉,那眼睛顿时亮起来,迫不及待地大喊,“娘,我要吃肉!”

“那今天你们和我一起去上工?自己玩儿,看我干活儿。”

周苗和周阳纷纷点头。

原身以前下乡的时候,随身带了一个军绿的水壶,江瓷把它灌满热水,又把剩下的饭放到屋子里。

她拍拍周明礼。

周明礼身上有伤,这会儿还在睡。

江瓷推了好几下,周明礼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

“先把早饭和你的药吃了,孩子我带过去上工,你在家休息。”

周明礼嗯了一声,坐起身,看着那鸡蛋和窝窝头,好半天才拿起,默不作声地吃光。

鸡蛋在这时已经是最容易弄到手的荤腥了。

“给我五块,我顺路去还了医务站的药钱。”

周明礼把兜里的钱都给了江瓷,他自己吃了药,躺下又睡了过去。

看着他身上的血污,江瓷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想了想,拿了两张五块钱,又把李虎给的肉票拿了,剩下的钱都藏起来,带着孩子往田地里去。

现在正是春小麦收获的季节,生产队里早早就开始广播,动员大队里的人准备开镰收麦子。

这不仅关乎下一次的发饷,更是赚工分的好时候。

江瓷带着两个孩子先去医务站还了那两块钱的医药费,医生又给周苗量了一下体温,小家伙的烧已经退了,就是还有些精神不济。

医生笑着摸摸她的脑袋,从抽屉里拿了两颗糖,“昨天打针小姑娘没哭,这是奖励你的。”

周苗眨着眼睛,有些不安,还有些无措的看向江瓷。

而周阳已经想上去抢了,被江瓷一把按住,动都不能动弹。

江瓷将医生找给她的三块零钱中的五毛拿出来,笑着对医生说,“我下乡前,常常听说谁家的孩子又被人贩子给带走了,报上刊登的原因,竟然是用一点点食物给骗走的,我觉得防范于未然,不能给孩子传导给吃的就是好人的想法。”

“您的好意我都明白,但这糖就当是我买的,您看行不行?”

七零年代人贩子不多,但到了八零年代,九零年代,那孩子的走失率几乎成倍的往上翻。

江瓷一个高门大户出身的,自然不懂这些,是有相关部门找她,想邀请她投资基因信息相关领域的研究,拿了资料给她看,江瓷才知道几十年前人贩子有多么泛滥。

而走失的孩子,往往都是因为贫穷,饥饿,被人用一点点食物骗走。

江瓷这么说,医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惊讶的看了江瓷一眼,也不占她便宜,从抽屉里抓了一小把约莫七八颗糖给了江瓷。

“行,小孩儿都不爱吃药,你给周苗多留一些,千万别偏心!”

“我都明白。”

江瓷和医生银货两讫,这才带着孩子往外走。

“娘!糖,我要吃糖!”周阳还没出医务站,就向江瓷要糖。

江瓷低头看着这只要是吃的就得要的小娃娃。

他什么都不懂,以前和“原身”要东西要习惯了,知道妹妹就算有什么,娘也会夺过来给他,所以才会抢医生手里的糖。

“这些糖是给妹妹买的,她生病了,身体很虚弱,所以她需要吃糖,你生病了吗?”

这会儿的周阳肚子还不饿,但小孩儿不知饥饱,更何况那是糖,这种东西的诱惑下,周阳压根听不懂江瓷在说什么。

周阳十分理直气壮地说,“妹妹的给我,糖是我的!”

周苗低着头,安安静静地也不吭声。

她知道娘一定会把糖给阳阳,如果她主动要,娘就会骂她,周苗从来不会向娘要东西。

江瓷没兴趣和这小孩儿掰扯,一手控制住了周阳,把糖放进兜里,拿了两颗,塞进周苗的手中。

周苗恍惚呆呆地看着多了两颗糖的小手,仰头看江瓷。

还未高升的太阳已经有刺眼的光,打在江瓷的身上,温暖,让人忍不住的想要靠近。

她蹲下去,和周苗平视,语气稀疏平常,“苗苗生病了,打了针,还吃了药,这两颗糖是给你战胜病魔的奖励。”

“不想给哥哥就把给你的东西抓紧,就算你哥哥来告状,我也不会让你把糖让给她,好吗?”

农村的孩子很早熟,周苗就是这样,她害怕“江瓷”的谩骂,委屈“江瓷”的偏心,面对“江瓷”小心翼翼,可能她并不懂这些情绪具体被称作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情绪,但她一定懂别人对她好不好。

周苗攥紧了手中的糖,懵懂的看着江瓷,“娘,我能不给阳阳糖吗?”

江瓷笑着鼓励她,“当然可以。”

周阳没有得到糖,又哭又闹,江瓷也不搭理,拎着他牵着周苗到了地头。

这里是生产队的主路,种了好些杨树,树荫下并不算热。

刚到,就见地里已经有那年轻力壮的汉子们开干,江瓷算来的晚了。

大队长看她一个人还带着孩子,皱了皱眉,却没多说什么,只是问,“今天过来的时候听医务站的医生说,你家男人回来了?”

“嗯,但他受伤很重,现在还在睡,恐怕没法来干活了。”江瓷没有隐瞒,“我今天能干。”

她说的坚定,眼睛澄澈,不像以前那样,一眼望过去全都是算计。

大队长收回目光,点头,“你就跟在他们后面,把遗落的麦穗捡起来,捆成捆,这些麦穗要等机子开过来一起打。”

山定大队没有打穗机,这个得等其他生产队用完了轮到他们才能开打。

江瓷点点头,看了一眼还没高升的太阳,带着孩子去阴凉的地方,周阳已经哭不动了,这边好玩的东西多,他很快就被好玩的给吸引了注意力。

江瓷拉着两人,又抛出了一个诱饵,“我要去干活,你们在这玩一会儿,等我们回去,我给你们弄肉吃好不好?”

俩小孩儿狠狠咽了好几下口水,然后重重点了点头,小嫩音异口同声,“好!”

有肉吊着他们,周苗和周阳到底也是双胞胎的亲兄妹,忘掉了糖之后,很快又高高兴兴的玩在了一起。

这里距离上工的地方很近,而且还有其他孩子在,江瓷也就不再担心,去上工了。

大队长给她安排的活儿那是半大小子干的,一天最多也就五六个工分,江瓷也不在意,她想的是过段时间发饷的白面。

这东西紧俏的很,就算是有粮票,你想去供销社都买不到。

到时候能多换些白面,那自然是多要些白面的。

江瓷没干过这种活儿,更多的是新鲜,如今地里面放眼望过去全都是等待收获的麦穗,低头看留在土地上的麦茬和土地颜色差不多,看上去似乎比那两间房子还要干净一些,江瓷反而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江瓷自己吭哧吭哧地干活,玩的开心,却不知道,那些捆麦子的妇人瞧见她,稀奇的很。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江知青竟然没偷懒,老老实实在地里干活。”

“这你就想多了,也不看看,那边干活的人是谁?”

有妇人朝不远处努努嘴。

在前面打头阵割麦子的汉子里,遥遥领先的就是柳殷殷的男人,夏磊。

也是江瓷喜欢到为之疯,为之狂,为之哐哐撞大墙的男主。

“哦——”

捆麦子的妇人们发出了了然的腔调。

有人看不起江瓷,很是鄙视的说,“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竟然还能当着孩子的面去勾搭男人,也不知道羞耻!”

“也是阳阳和苗苗没福气,三岁的孩子看着跟两岁似的,这身上瘦的呦,都没几两肉,还得看着自家亲娘作妖,你说说,等俩孩子长大,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娘,那心里能舒坦?”

“谁让她是他们的娘呢?”

妇人们一边工作一边说着八卦,靠近地头的妇人忽然哎了一声,说道,“夏磊他媳妇来了!”

这一声,顿时吸引了其他妇人的注意力,她们蹭的直起腰,往路边树荫处看去,果不其然,一个深绿色长裤白色短袖衬衫,干净清爽的女人牵着一个同样干净体面的小男孩儿走了过来。

女人一过来,就走到了大队长的身边,笑着松开自己孩子的手,让他去玩儿。

那孩子看了看母亲,紧接着钻进了一起玩的小朋友群里。

“来看磊子啊?”

同样在忙碌的大队长放下手上的活儿,对女人笑了笑。

“是啊,我们俩都是知青,要是都出来上工,那孩子就没人看了,我家夏磊让我在家看孩子,我想着也没什么事儿,就带了点绿豆汤过来,给夏磊解解暑。”

柳殷殷肤白貌美,笑容也很甜,在大夏天的这种炎热中,就像是一缕凉风似的,吹的人舒舒服服的。

她就是没下地干过活的,大队长扭头冲着夏磊喊了一嗓子,“磊子!你媳妇儿来看你了!”

一嗓子惊动了夏磊,但更多的妇人,看的却是江瓷。

这不知廉耻的知青,肯定又要闹什么幺蛾子添笑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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