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苏醒那会儿,是个暖烘烘的午后,阳光透过斑驳窗棂,洒在屋内老旧床榻上。周珊棠得知幼年时家中长辈给定下一门娃娃亲。对象是个白面书生,瞧着斯斯文文、温润如玉,去年刚考中童生,家里老人便满心欢喜地筹备婚礼,想把喜事给办了。哪曾想来,书生家却婉拒,执意要等书生中了秀才,来一场热热闹闹的双喜临门。周珊棠生性洒脱,对此倒也不甚在意,心想着嫁谁不是过日子呢,不过目光扫到自己尚显稚嫩青涩的十六岁身板时,还是无奈地微微撇撇嘴,暗自庆幸能多些时日,在这异世界从容成长。
老周家这边,家族脉络不算复杂。周二河兄弟俩,老大周大川是村里响当当的“周屠夫”,杀猪手艺一绝。周大川媳妇周何氏,性格里带着市井小民的精明劲儿,平日里爱占些小便宜,碰上村里红白大事还算靠谱,没出过岔子,可一到日常琐碎小事,就爱扯后腿、耍心眼。这何氏是周珊棠奶奶娘家侄女,早些年没分家、奶奶尚在时,家里可没少因琐事起风波。彼时周氏连着生了俩闺女,何氏却诞下俩儿子,一来二去,言语间难免有些攀比、生分。虽说周二河处处袒护自家媳妇女儿,可周氏母女仨还是受了不少委屈,那些委屈像细小的刺,扎在心里隐隐作痛。好在奶奶过世后分了家,虽说分到的家当不多,仅一亩水田、两亩旱地,住的房子也是靠着周氏嫁妆勉强盖起的土坯房,但一家人守着这一方小天地,日子虽过得紧巴巴、累兮兮,心里却敞亮,仿若阴霾散去,重见暖阳。
这四五年间,周珊棠跟着周氏潜心学认字。繁体字仿若一座座小山,起初晦涩难懂,可她骨子里有股不服输的韧劲,一笔一划慢慢描摹、钻研,从零起步,磕磕绊绊却也学得扎实。偶尔闲暇,她还会跟着父亲上山打猎。仗着前身学过射击技巧,初次涉猎倒也上手迅速,只是每次施展时都小心翼翼,不敢展露太多,生怕引起父母疑心,平白生出些不必要的波澜。
“爹、娘、大姐——”周竹那脆生生的嗓音,拖着长长的尾音,宛如一阵欢快的小旋风,直直刮进田间三人的耳中。彼时,正值烈日当空,炽热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而下,烤得田间水汽氤氲,劳作的周二河、周氏和周珊棠闻声,齐齐直起身,抬手抹了把额头豆大的汗珠。抬眼便瞧见老远田垄上,周竹和周兰姐弟俩手提竹篮,脚步轻快得似要飞起来,一路蹦蹦跳跳着走来。
周竹左手高高拎着竹篮,右手还不时伸进去翻搅一下,像是在展示里头的“宝藏”,满脸得意;周兰则微微歪着头,发丝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跟着弟弟的步伐,嘴角噙着浅笑。
“慢点,慢着点儿,别摔跟头!”周氏心急地叮嘱,眼睛瞪得老大,满是关切,那架势仿佛下一秒就要冲过去扶住他俩,“田埂窄,走不稳当,仔细摔着!”边说边跨出一步,作势要迎上去。
“娘,没事儿!”周竹嬉皮笑脸的,还晃了晃手里的竹篮,里头的吃食跟着簌簌作响,“这天热得厉害,权当下去洗个澡咯,凉快凉快。”说着,人已经一溜烟跑到田边,小脸上挂着得逞的坏笑,顺势把竹篮往地上一放,双手叉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