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田边,周二河脱鞋、挽裤脚,率先踏入田里。清晨的水透着丝丝凉意,他微微打个哆嗦,适应片刻后,扭头朝站在田边正卷裤脚的周氏和周珊棠喊道:“你们娘俩先别下来,水凉,等太阳把水晒暖些再下,别冻出病来,这初春的水可寒着呢,别不当回事儿。”
周氏仰头,望向田里忙碌的男人,嘴角噙着一抹嗔怪笑意:“哟,你当我跟你似的傻呀?哪户婆娘插秧不下田?就我金贵了?我可比你皮实多了,这点凉算啥。”
周二河被噎得一窘,挠挠头,嘿嘿笑了两声,周氏瞧他那憨样,无奈地直摇头。周珊棠在旁瞧着父母这一幕,捂嘴偷笑:“娘,爹那是心疼你呢,舍不得你受冻,你俩就别斗嘴啦。”
周氏脸微微一红,轻啐道:“小丫头片子,净瞎说。你别下来了,我先跟你爹把秧苗扒开,等太阳出来你再下,别跟着瞎凑热闹。”
说起周氏与周二河的感情,在大湾村那可是一段佳话。周氏年轻时候,是隔壁村孙秀才家的大小姐,识文断字,上门提亲的人家不少,条件一个比一个优渥,可她谁都不瞧在眼里,独独相中了周二河这黝黑憨厚的庄稼汉。彼时周二河瞧周氏上山捡柴辛苦,第二天大清早便扛着两大捆柴搁在她家门口,喊一声外婆,话也不多说,转身就跑,送野兔、野果亦是如此,闷头做事,数月如一日。外婆瞧他人老实、肯吃苦,便应下了这门亲事。
有时周珊棠姐妹缠着周氏问这事,周氏总是满脸幸福,娓娓道来:“那会儿你爹,模样不算俊,还黑黢黢的,老实巴交的样子。可身子骨结实着呢,见我捡柴吃力,一声不吭就帮忙。那阵子天天送东西,每次放下就跑,跟做贼似的。外婆就是看中他这份实诚劲儿,才把我许给他。”
周珊棠听完,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娘,我看呐,不是外婆看上爹,是你早就看上爹了吧!”话落,不敢看周氏反应,撒腿就跑。
此刻,田里周氏和周二河弯腰插秧,没留意周珊棠下了田。等周氏瞧见,周珊棠都快走至跟前了。
“棠儿,不是叫你别下来吗?赶紧上去!”周氏拔高声音喊道。
周珊棠却满不在乎,嬉皮笑脸回道:“娘,没事儿,这水凉丝丝的,可舒服了,别管我,咱快干活,太阳要出来了。等太阳一出来,这水就暖了,误不了事儿。”周氏见状,无奈地叹口气:“这闺女,越大越倔了。”便也由着她,埋头继续手中农活。
时光悠悠,仿若指尖流沙,周珊棠来到这异世界已然五个春秋。初至时,正值暮春,粉嫩的花瓣如雪般簌簌飘落,微风轻拂,携着馥郁花香,可她却满心惶惑与不适,恰似离群的孤雁闯入陌生空域,满心都是对往昔熟悉生活的眷恋与怅惘。熬过了兵荒马乱的一年多,才彻底说服自己,认清已然穿越到一个史册无名、神秘未知的国度。
此地仿若世外桃源般别具一格,民风开化得令人心生欢喜。没有缠足那等禁锢女子自由的腐朽规矩,也全然不见“女子不得抛头露面”的封建枷锁。女子们仿若振翅高飞的鸟儿,下田劳作挥洒汗水,或是入市经商一展拳脚,只要心怀本领,便不会受到任何限制,反而备受推崇。周珊棠私下时常遐想,保不齐是哪位前辈穿越者改天换地,一手打造出这般理想乡,让自己有幸沾光,尽享这难得的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