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怀上我的时候,西楚犯边,我爹领兵出征,至今已五个年头。
我如今虚岁也已是五岁稚童,爹长什么样子,我从未见过。
而今日是我爹凯旋归来的日子。
我期待着与爹的初相识,因为平时我只能从娘与旁人的口中想象爹的样子。
在娘口中,他是一个负责有担当的好儿郎
在下人口中,他是一个再温和不过的主子
在外人口中,他洁身自好,对娘情深意重,始终如一,哪怕娘入府三年无孕也未曾纳一妾。
娘也曾甜蜜的说:“你爹求娶我时,跪在你外祖面前承诺此生只我一人。”
而我爹那时候确实顶着长辈的压力,顶着外人的闲言碎语,始终如一的爱着我娘。
所以对我爹,我多少是有些崇拜和喜欢的,也很高兴终于能见到真容。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我万般想见到的爹,娘心心念念的夫君一回来就给了我们当头一击。
彼时,我陪着娘坐在梧桐院兴奋的说着爹回来的事。
丫鬟净心打帘走进来,恭敬的说:“夫人,圣旨到了。”
我和娘心里没觉得诧异,以为是宫里的赏赐。
毕竟这次我爹立下赫赫战功,不说封侯拜相,一些身外之物,陛下肯定是少不了的。
我们赶去前院接旨。
可当陛下身边的吴大总管念完圣旨后,我娘脸色惨白。
而我虽然没有全部听懂,但是平妻二字还是明白的。
“孽障,孽障。”祖母嘴里嘟囔着,直接被刺激的撅了过去。
我趁他们都不备,走到吴总管面前塞了一包银子,小声问:“吴爷爷,这圣旨,小璃儿没听懂,您能不能帮我解释一下。”
吴大总管叹息着摸摸我的头,“你爹用这滔天的军功换一个女人的平妻之位。”
“什么?”我惊讶加疑惑的问,“这,他打仗被伤了脑子,有些不中用了。”
吴总管嘴角抽了抽:“将军夫人看开些,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态,哎……”
“什么吗,他做不到一心一意,当初为何要答应娘,大丈夫一言九鼎,他不讲诚信,还做什么大将军。”
我替娘打抱不平,愤愤的说。
“娘,他喜欢别人,你也不要喜欢他了,这样才公平。”我晃着娘的手臂,看着她说。
我娘表情变了又变,最终如一潭死水一样平静。
她低头,宠溺的看着我,笑着问:“如果没有爹,你会不会很失望。”
我眨了眨眼,一下子明白了娘的意思,坚定的说:
“不会,不爱娘的爹,他肯定更喜欢那个女人生的孩子,哪里会爱我,那么这样的爹有还不如没有。”
“恩。”娘眼角落下一滴泪,可迅速被她抹掉。
她立即抱起我,“吴大总管,不知如今陛下方便见我吗?”
“徐氏,陛下正在给楚大将军办接风宴 肯定接见不了。”吴总管脸色不好看,为难道。
我娘掏出随身玉牌:“请大总管,帮我带给陛下,就问当初允了我的条件还算不算数。”
吴总管有些迟疑,可他也是知道陛下与我娘之间有些瓜葛在的,思虑再三还是答应了。
我爹回府的时候,大夫正在给祖母把脉。
他什么也不知道,劈头就指责我娘:“徐景瑜,你是如何照顾我娘的。”
我立马拦在娘面前,瞪着他:“不能怪我娘。”
他低头看见我,先是愣了一下,眯起眼睛问:“你是楚璃。”
“是。”我毫不畏惧他的打量,与他大眼瞪小眼。
他突然怒目而视,呵斥道:“目无尊长,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长辈照顾不好,孩子也教不好,我看你不适合掌家。”
“待楚楚进门,就把掌家权交给她。”
我闻言,气的冲上去用头撞他。
他毫不留情的抬脚踢我。
幸好我娘及时出脚卸了他的力,还伸手捞住了我,否则我非死即伤。
我后怕的拍拍胸口,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掉 。
娘柔声安抚着我,随即表情严厉的看着爹:“楚京怀,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责我,这五年是我在照顾楚家老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总比你不闻不问的强。”
我爹眼神有些闪躲,不敢看娘。
娘冷笑:“你也知道心虚。”
我娘沉默了一会儿,笑了笑:“说来说去,你不过就是为了给那女人夺管家权 。”
“你们想要,拿去就是。”我娘抱着我转身准备离去。
我爹气急败坏的吼道:“娘还病着,你不在跟前侍疾,想去哪里。”
我娘顿住脚步,讥讽的说:“反正有你这个大孝子在,还要我干嘛。”
说完,她抱着我立即离开祖母的院子,回了她自己的梧桐院。
没一会儿,我爹灰头土脸的进了梧桐院。
脸上还带着一个巴掌印,一看就是被祖母打的。
他进屋的时候,我娘坐在黄花梨的圆背椅子上,双手支在扶手上,掀起眼帘看着他。
他顶着一张红肿的脸,眼神飘忽,给人一种贼眉鼠眼的感觉。
“我都听母亲说了,这五年辛苦你了。”
“等楚楚进门,她会帮你分担的。”
别说我娘什么心情,我都气笑了,阴阳怪气道:“这么说,我娘还要感谢你的体贴,感激那个女人跟我娘抢管家权。”
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捏了捏我的脸颊:“奶声奶气的,煞是可爱。”
随即,她转头面对我爹时,表情立即变了,虽然笑着,嘴角却挂着冷意:
“你看,五岁大的小娃都知道这事不地道,你竟然还说的很骄傲,好像是为我好似的。”
“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脸。”
我娘捋捋发稍,默了默道:“不过圣旨下了,我自然没办法改变。”
“至于这管家权吗?”
“等她进门了再说,毕竟我不管家,还有大嫂呢,这将军府几时轮到你一个幼子做主了。”
“就是,就是。”我得意的朝他吐着舌头 。
要不是我娘嫁妆丰厚,将军府又是个空架子,哪能轮到我娘管家,这一大家子都靠着我娘过日子呢。
本以为我们都这么埋汰他了,他总该识趣的离开了吧。
可他偏偏还杵在那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时不时的偷看一眼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