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旭，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打了百来个电话才拨通，我压抑住快要爆掉的心情，质问他。
「小慧，我——我姐说我们不合适」
电话那头传来犹豫的回复。
「？？？」
我心里冒出百来个问号。
1
「嘟，嘟——」
一出健身房，刚打开手机，就有人打电话过来。
看了看显示屏上的号码，果不其然，又是那个号称什么事都为我好的「妈妈」。
又扫了一眼拨号记录，满屏都是红红的未接。
「喂，妈，怎么了？」
我皱着眉头，按下了绿色的接听键。
「小慧，怎么每次打你电话都不接的？」
听的出来，她已经不开心到了极致。
「刚从健身房出来，健身的时候我都是开着静音的。」
我随口解释了一下。
其实无所谓，不管我说什么，她也都会自说自话，并不会听我具体说了什么。
「行了，行了，妈找你是有紧急事情。你看你的微信，是不是有人请求加你好友了?」
「快通过一下，二姑介绍的，妈也看过照片了，一米七八，品相不错，学历呐，是211大学研究生！」
「最主要的是他亲姐姐，是咱们东城久峰集团的总经理，你和人家好好谈，别像上次一样给搞砸，再搞砸连二姑都救不了你。」
「若是能把他拿下，咱家下半辈子都不用愁！」
「你今年都大三了，上的学校又不好，不赶快趁年轻找个好对象，难道这辈子都靠家里啊？」
「你弟弟也快上高中了，光靠爸妈，这辈子都别想在市区给他买房了。你这个做姐姐的，要是嫁了个好人家，也能帮衬着点不是？」
一连串的话一如既往的让我窒息。
其实，我高中毕业后就没有再要过家里一分钱。靠着勤工俭学和做家教，已经实现经济独立了。
我下意识的想反驳两句，电话那头的背景音却传来不耐烦的催促声音。
「阿凤，电话打完没啊？等你老半天了，还有一圈呢」
「来了，来了！小慧，你记住妈说的啊，记得通过下好友！好好谈！」
「嘟嘟——」
电话已经挂断。
不用想，她肯定又急着去打麻将了。
放下手机，我才反应过来握着手机的指肚已经捏的有些发紫。
望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我心中一片烦躁。
过了许久，我木然的打开微信。
扫了一眼头像是二次元美少男的好友请求，按下了同意。
「您已通过对方的好友请求，现在可以开始聊天啦！」
「哈喽，你好，我叫赵子旭，梁阿姨介绍的。」
2
「慧慧，这家奶茶店还不错。我姐来这边看我的时候，我经常带她来这。」
赵子旭很有绅士风度的为我拉开了玻璃门。
微信上初步聊天和接触后，我发现他并不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哥。
相反，除了偶尔喜欢玩玩游戏，没有任何抽烟喝酒这些不良嗜好，社交圈子也很小众，比较干净。
说白了，就是「纯情」。
我意识到，自己的机会可能来了……
走进店面，满满的花香铺面而来。
这是一个二层小楼，去往二楼的楼梯扶手上，被点缀上了各种鲜花。
看的出来，店主细心又有生活情趣。
「哟，这不是旭大公子么，怎么，这次抛下自己的兄弟，出来约会啊？」
「啧啧，好漂亮的小姑娘！」
我看向说话之人。
黑色牛仔衣搭配皮裤，一对夸张的大耳环晃来晃去，典型的外地人打扮。
皮肤黝黑，一枚显眼的唇钉在灯光下闪闪发光，贝雷帽将一头卷发恰到好处的包裹。
不用说，这应该就是来之前赵子旭提过的，那位玩的很好的女店主——「云姐」了。
「云姐，你就别取笑了我了。」
赵子旭有一点害羞。
「云姐好，我叫梁慧，叫我小慧就好啦！」
我对着云姐甜甜一笑。
云姐意味深长的打量了我一眼，笑着说：
「不用客气哈小慧，我跟旭少都是五六年的老朋友了，把这当自己家就好啦。」
「来，跟姐姐说，要喝点什么？」云姐问。
「我还是要一杯‘童年回忆’，我和我姐每次来都喝这个，慧慧，你喝点什么？」赵子旭迅速点完后问我。
「嗯~那我要一杯椰汁。」
我在点单上搜罗了一下，最后要了一杯椰汁。
不一会儿，云姐就端着两杯喝的走了过来。
现在是晚上九点，店里没什么客人，云姐径直坐了下来。
「不介意云姐在这坐一会儿吧？是不是打扰到你们小情侣在这卿卿我我了。」
云姐调笑道。
「没呢，云姐，我和子旭刚认识没多久。」我赶紧解释。
「是啊，云姐，我们还是朋友。」
赵子旭听我这么说，眼底闪过一丝失落，挤出笑容附和。
云姐看看我俩，满脸的不相信，不过还是说道：
「是吗？不好意思，是姐误会了。」
「旭少身边，除了他姐姐，可从来没出现过女孩子，我还以为……」
「小慧，看样子，旭少对你特别不一般呐。」
云姐向旭少眨了眨眼睛。
「这么说，子旭，你一直都单身吗？」
我当然知道这位云姐的意思，于是露出好奇，顺势问了赵子旭的过往。
「母胎单身，童叟无欺！」赵子旭怕我误会什么，立即向我打包票。
我和云姐对视一眼，轻笑了起来。赵子旭看我们这样，略显局促，也跟着笑了。
喝完奶茶，我和赵子旭沿着我学校附近的马路慢慢走着。
他一时找不到话题，我也没有说话的意思。
夜深，微寒。
我穿了一件单薄的蕾丝白裙，一阵风吹过，忍不住紧了紧身子。
「晚上有点冷，你披我的外套吧。」
赵子旭眼力劲倒也不差，他立即脱下了外套。
「谢谢。」
我抬起头报以一丝微笑。
「咦？你嘴唇上还有一点奶渍，应该是刚才没擦干净吧？」
他指着我的嘴角说。
「要不你帮我擦一下吧，我看不到。」
我眼睛盯着他，轻声细语。
「啊？这，那，我……我餐巾纸用完了。」
他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这个距离，我身上的茉莉花香钻入他的鼻中，让他不知所以。
我主动吻了上去。
「用嘴擦也行。」
我含糊的说道。
然后，就感受到他身体就像定住一样，变成了一块木头。
我冰冷的手轻轻勾上他的脖子，摸到了他发烫的耳根。然后在他耳边轻轻问道：
「出门带身份证了吗？今晚我不想回宿舍了……」
3
我和赵子旭顺理成章的走到了一起。
就像他那天晚上保证的，果然是第一次谈恋爱。
二十四岁的人生里，他和女生做过最刺激的事，也就是高中的时候互相折个千纸鹤吧。
在我主动的攻势下，他对我十分迷恋，不管是肉体还是灵魂。
「慧慧，小慧，小慧慧，理理你的旭旭嘛。」
瞄了一眼微信里发来的消息，我会心一笑。
但我并不会急着回消息，而是吹干头发后，慢吞吞的回道：
「刚刚在洗澡呀。」
「啊？我姐说，女生说自己在洗澡，通常是一种不想搭理对方的说辞呀」
「你不是这样的吧？」
他自以为是的开着玩笑。
我皱着眉头。
赵子旭一切都好，除了——三句话不离「我姐」。
在他的嘴里，她姐是一个全能全知，可以奉为神的女强人。
从小失去母亲的赵子旭，基本都是她姐赵明珠一手带大的。
所以，我其实也能理解，「长姐如母」。
但是，这未免也太频繁以及太过于依赖了吧？
哪怕我攻略他的那一天晚上，即将进入最后步骤的时候，他喘着粗气也来了一句：
「我姐说，第一次要留到结婚当天。」
「？？？」
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不过，他一个纯情小处男，还是忍不住偷尝了禁果。
自此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每个周末，都会从实习单位过来粘着我。
虽然他姐姐确实对他影响很大，但亲妈都会有放手的一天，更何况只是他姐姐。
让赵子旭更偏向于我，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要不你亲自来看看，我到底是真洗澡还是假洗澡？」
面对这般挑逗的语言，他发了个害羞的表情。
「好呀，等我去找你？」
我以为他所说的找我，是下个周末。
没想到，第二天早上，他竟出现在了我宿舍楼下。
大冬天的，我下了课回来，远远看见他在门口徘徊的身影，心里也泛起阵阵涟漪。
「你怎么跑来找我啦？」
我从他背后突然出现，语气中带着喜悦。
赵子旭轻轻吓了一下，见到是我，眉眼舒展开来，主动拉过我的手，一下子就亲了上来。
「别，这里好多人，唔～」
话没说完，就被他堵住了双唇。
「慧慧，我太想你了」
他留下一个用力的吻后，深情地注视着我。
我偏过头去，感觉自己脸上烫烫的。
「嗯，我也想你了」
子旭又想亲上来，我立马阻止了他。
「停，我带你去吃门口的小火锅吧，上了一上午课，肚子有点饿了~」
我眼巴巴的看着他，软声软气。
「好，我们先吃饭。」
子旭温柔的笑着。
……
桌上的鸳鸯锅烧开了，咕咚咕咚冒着热气。
红色加满辣的转到我这一边，白色菌菇转到赵子旭那一边。
我们在热气蒸腾下，互诉衷肠。
然而，我注意到他好几次话说到一半就转开话题，看来他有事瞒着我。
「我比较喜欢坦诚相处的那种。」
谈到恋爱观的时候，我说道：
「两个灵魂契合的人，有事本就不应该互相隐瞒。不然，那不是有鬼吗？」
他可能意识到了什么，挠了挠头，下定决心对我说：
「慧慧，其实我这次来找你是有些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下个月我姐姐就从北都回来了。」
「我俩其实是梁阿姨通过姐姐那边的关系介绍的。」
「但她一直没时间和你认识一下，想和你见一面。」
「你也知道我的情况，所以……」
他的语气带着恳求。
我抬起双眸，大大方方道：
「没问题的呀，姐姐辛辛苦苦把你带这么大。」
「把一个这么完美的你带到我身边。」
「我很崇拜姐姐那样的人，也很期待和姐姐的见面。」
听到我这么说，赵子旭几乎要被我的善解人意感动哭了。
如果不是正吃着火锅，我毫不怀疑他一定会狠狠把我抱进怀中。
「对了，慧慧，我姐比我大十二岁。」
「现在又是久峰集团的总经理，什么事都是她自己扛。」
「性格上难免会有点强势。」
「到时候你可要多担待着点。」
赵子旭似乎比我还紧张，他突然提醒道。
「没关系的，我会好好表现。」
我朝他握了握小拳头。
4
半个多月后某天，我们来到机场接机。
本来说好是上午十点到的，结果因为天气原因延误了两个钟。
见到赵明珠时，已经是接近下午一点了。
正当我快等得没耐心的时候，一旁的赵子旭忽然站起身来，朝某个方向挥手。
「姐，这里，往这里看！」
他高喊到，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激动和兴奋。
「慧慧，那个就是我姐。」
我顺着他指的看过去，一眼就认了出来。
赵明珠站在人群中实在太显眼了。
黑色的包臀裙，一手挽着名牌包包，一手拖着一个精致而轻巧的行李箱。
墨镜遮住了她的眸子，但使得她的暗红色口红更加明媚。
她长发随意盘着，并不散乱，反而平添几分成熟和优雅。
她显然也发现了赵子旭，脸上露出了微笑，拉了拉身上的皮草，踩着高跟鞋径直走了过来。
「姐，可把你等到了。」
一见到赵明珠，赵子旭完全变得像个小孩子，主动上前接过她的行李箱，带着撒娇的语气说道。
「抱歉啊旭旭，飞机延误了，一个多月没见，快让姐姐看看。」
赵明珠拉着他的手，仔细打量了他全身，眼神中充满宠溺。
「嗯~没有变瘦，长得还有点胖了。」
「看来你的小女朋友，把你照顾得不错呀。」
调笑间，她轻轻扫了我一眼。
「不打算给姐姐介绍下这位小美女吗？」
「这不才见到姐姐吗？」
赵子旭这才不好意思的拉过我，带着几分自豪介绍道：
「姐，这是梁慧，是我女朋友。」
「明珠姐好，叫我小慧就好啦。」
我主动上前，和赵明珠握了握手。
她也伸出手和我轻轻碰了碰。
不过，一抬头，又见她朝着我露出礼貌和欣赏的微笑。
不知怎么的，刹那间，我似乎捕捉到了她眼底的一丝厌恶。
「姐，你还没吃过午饭吧？」
「没有。你知道的，姐从来不吃飞机餐。」
「我就知道，走，弟弟请客。为姐姐接风洗尘。」
赵子旭开车，我和赵明珠坐在后座。
一路上，他们忆起往昔事，而我识趣的没有插话。
机场离酒店不远，半个小时后，我们坐到了餐桌前。
为了接待赵明珠，赵子旭特意订了东城唯一一家五星级酒店——黑尔顿酒店的特级包厢。
包厢在十五楼，通过窗户，可以看到酒店不远处的海岸，风景优美。
「怎么样姐，这地方不错吧？」
赵子旭看到赵明珠有些诧异的望向海岸的风景，他得意道。
「可以啊旭旭，半年多没见，品位翻了好几个档次！总算不是每次都带姐去吃地摊烧烤了。」
赵明珠连连称赞。
「嘿嘿，这些其实是慧慧安排的。」
赵子旭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服气。他对我挑了这个地方让他姐都认可，十分满意。
「原来是有高人在背后指点啊？」
「我就说你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哪来这种心思？」
赵明珠笑道。
「子旭尽夸我了，其实最后也得他同意才行。」
我一句话又把功劳都推给赵子旭，暗示我们的关系中他的想法是处于主导地位的。
赵明珠点了点头。
我仨一边吃一边聊，期间我还拿出了一条事先准备好的金项链。
这几乎掏空了我攒下的一半积蓄。
不过，换来赵明珠的满意，也算值了。
赵子旭今日特别高兴，破天荒喝了点红酒，我也没拦着他。
「可能是酒喝多了，还是甜品吃的，肚子有点不舒服，我去上个厕所，你们聊。」
赵子旭说着，就站起身来，走之前还暗中给我使了个眼色。
这一环是我们提前安排好的，目的是让他姐能和我稍微坦诚的谈一谈。
我心中了然，回了他一个放心的手势。
赵明珠笑盈盈的目送着赵子旭消失在转角。
我刚想主动开口，没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完全让我懵逼了。
5
当子旭身影消失的一刻，赵明珠一直优雅而微笑的姿态，竟然一下子收敛起来。
她变得面无表情，冷冰冰的开口对我说道：
「梁慧，华天电器代理商梁九淑的侄女。」
「当初，我和梁老板有点生意上的往来，正好旭旭又到了该娶妻的年纪。」
「否则，你们根本没有机会接触。」
我脑袋有点转不过来弯，这是什么意思？
是刚刚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无意间得罪这位女强人了吗？
「不是，我~」
我刚想说点什么，赵明珠却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她从那个名牌包包里，摸索出一份文件，扔到了我面前。
「看看吧。」
她淡淡道。
我和她对视一眼，带着一丝惊疑，打了文件。
「梁慧，1995年生人，双鱼座。」
「父亲，梁冠明，2000年死于肺癌。」
「母亲，沈月凤，2002年携女改嫁他人。流水线工人，喜赌。」
「继父，赵国飞，无业游民，喜赌，好吹嘘。」
「弟弟，赵雄，初三学生。」
……
「高一，成绩名列前茅。」
「高二，和一男生早恋，被夺走初夜后抛弃，从此沉沦。」
「高三，高考失意，考入二本。」
……
「毕业后，进过KTV和酒吧等娱乐场所做过兼职。」
「大一下学期，和同个学院的高富帅有过一段短暂的恋爱史，最后被劈腿。」
……
我的脑子里面哄一下炸开了，像被人锤了一榔头！
看着文件中一行行描述我的过往的文字，感到非常的陌生，心也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姐姐，你这是，派人调查我？」
我脸色阴晴不定，语气生硬地质问道。
「只是不放心子旭罢了，他毕竟心思比较单纯，怕他被别有用心的人欺骗。」
「所以嘛，我就拜托我的私家侦探朋友，稍微了解了一下你的过往。」
「没想到，呵，结果还真是让我大吃一惊呢。」
她身子靠在靠背上，双臂交叉，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
在她面前，这一刻，我就是一个拐骗纯情少男、整日不学无术且肮脏的社会女罢了。
「说这些，你是想让我怎么做？」
我知道她的目的，但需要她亲口说出来。
「离开旭旭。我可以当做一切没发生。」
「我们家旭旭从小乖巧老实，品学兼优。」
「你应该知道，像你这样不堪的女生，根本不配和他在一起！」
她毫不在意我的感受，语气中满是鄙夷。
「可是，明珠姐，我对子旭是真心的。」
「这些事他不知道，但我从未想过要瞒着他。」
「只要他问，我会仔仔细细告诉他，让他自己取舍。」
「但是，至少现在别赶我走好吗？」
我摇了摇头，哀求道。眼眶已经有些微微发红了。
「十万。」
赵明珠突然吐出来两个字。
「什么？」
「给你十万，和旭旭分手，这笔钱对你这样的人应该算是一笔巨款了吧？」
她无视我，继续说道。
「和旭旭在一起，除了钱，你还图他什么？」
「我看你原生家庭也蛮糟糕的，你那个二姑估计也不会养着你吧？」
「拿着十万，足够你过上一阵好日子了，别不知足。」
「甚至可以花点钱，去吊个凯子。」
她把一张银行卡放进装了我送她的金项链的盒子里，推到我面前。
我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自己的身上发生这种烂俗的桥段。
看来，她的观念是不会改变的。
我看了看那个盒子，委屈的表情慢慢收了起来。
「明珠姐，我听旭旭说过，是你含辛茹苦把他养大。」
我像她一样，慢慢靠向身后的椅背。
「你什么意思？」
赵明珠感受到我突然间的转变，皱着眉头问道。
「我和旭旭说过，很敬重你的为人。」
「这和你今天对我做的事无关。」
我语气变得波澜不惊。
「不过，从你二十五岁创业成功的那一刻起，你也失去了接触市井的机会。」
「那又怎样，你不会觉得自己故作高深我就会看得起你吧？」
她冷笑一声。
「没什么，我只想说，不管你开出怎样的筹码，旭旭我不会放弃。」
「凭什么？凭你和他上过床吗？」
她满不在乎道：
「女人的身体是现在这个社会最不值钱的东西。」
我端起桌上剩下的椰汁，轻轻抿了一口：
「哦？是吗？」
「你那位私家侦探朋友把我的资料发给你的时间，应该至少是三周前吧。」
我看着她的眼睛，说出了让她懵逼的话：
「否则他不可能调查不出来，」
「我已经怀孕了。」
6
「啪！」
赵明珠不相信我说的，直到我递过去一份b超检查单。
她目光落在诊断结果上，无力的垂下双手。
而后又狠狠地把检查单拍在桌子上。
「谁知道这是谁的野种！」
她完全失去了优雅和淡定，眼角的鱼尾纹都掩饰不住的在颤抖。
「可以亲子鉴定！孩子是谁的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攻守易换，我怡然不惧。
「给你20万，把孩子打了。你这种人为我赵家生下孩子，是一种侮辱！」
她的声音有些发尖。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想让我打掉孩子，有本事自己动手。」
「左一句我这种人，右一句我这种人，我这种人怎么了？杀了你全家还是怎么的？」
「谁没有过去？你以前不也穷过、贱过？」
「偷偷调查我的隐私，让我打掉孩子？手段低劣，我看你这种人才最应该让人鄙视！」
事情到了这一步，算是彻底撕破脸皮了。
我也是不管不顾，站起身来，破口大骂。
「你，你，我撕烂你的嘴！」
不知道哪句话破了她的防，她扬起手作势就要打我。
我眼疾手快，端起桌山赵子旭喝剩的红酒就泼了过去。
然后，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用力往后一推。
结果，她一个站不稳，整个人翻出了长椅，摔在了地上。
「哎呦~」
她一声惨叫。
「慧慧，你在干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有下一步动作，不远处传来了赵子旭生气的怒吼。
他快步走过来，带起一阵风。
「姐，姐。你没事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上个厕所的功夫，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他扶起赵明珠，压抑着怒气，想要弄清发生了何事。
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赵明珠忍着刚刚的摔伤，快步走过来，拿起了桌上那份她给我的调查结果。
顺便还把那张银行卡拿了回去。
「旭旭，你看看你找的都是什么人！」
赵明珠竟先声夺人，直接把报告递到了赵子旭手中。
赵子旭拿起那份报告，快速看了起来。
越往下，越他的脸色越青，捏住纸张的手指也死死发力。
终于看完了报告，他冲上前来，抓着我的肩膀，大声道：
「告诉我，这些是不是真的？」
我没有说话，而是偏过头去。
十几分钟前，我对赵明珠说，「旭旭我不会放弃」。
甚至，早就准备好了怀孕的手段。
现在，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陌生的样子，我选择了沉默。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我的左脸上。
「这是为我姐姐还的！」
说完，赵子旭就拉着赵明珠夺门而出，看都没再看我一眼。
我自嘲而无声的笑了笑，然后胡乱的往后抓了抓。
摸到了椅子的把手后才让我心中安心了一些，我靠在椅背上。
望着地上那一团，在赵子旭出现的那一刻就被揉成一团的b超检查单，泪水满满流了下来。
外面的景色还是很美，它是客观的，永远不知道看它的人是痛苦还是幸福。
7
“「赵子旭，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打了百来个电话才拨通，我压抑住快要爆掉的心情，质问他。
「小慧，我——我姐说我们不合适」
电话那头传来犹豫的回复。
「？？？」
我心里冒出百来个问号。”
我想起来在一起的半年里，有一次我们吵架之后发生的场景。
也许，调查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吧。
以赵明珠的金钱和地位，她想要制裁我太简单了。
为了在赵子旭面前激怒我，演一出肮脏低贱的社会女撒泼的戏。
她还真舍得以身入局。
只是，她并没有想到我怀孕了，最后按剧本演，她也有赌的成分。
索性，她赌赢了，因为，我直接投降了。
一连几个月，我都没有再听到任何赵家人的任何消息。
赵子旭拉黑了我的一切联系方式。
没几天，二姑找上门来，把我爸妈劈头盖脸骂了一顿，然后和我们家断绝了关系。
而爸妈又怒气冲冲的找到学校。
继父指着我鼻子骂我是个赔钱货，就在大门口连着扇了我二十个巴掌。
母亲冷眼旁观。
我任由他们打骂，没有还手。
是门口的门卫拦住了，我才避免了流产。
警察来了，但因为是家事，我又没有起诉，做完笔录就把我们都放了。
爸妈连夜回了老家，把我的一些东西都打包好寄到了学校。
他们走后，我照常在上课，但家教的工作丢了，因为大家都知道了我的事。
或许传的更夸张些。
……
半年后，孩子已经六个月了。
他们没有拿走那条项链，我又把它卖了，换成了钱。
我为自己攒的钱，现在都打算留给孩子了。
大四上学期，我到处去找工作。
但是，二本学历和我怀孕这件事把我变成了一个罪人。
那些我投简历的单位，把我和从监狱出来的罪犯划上了等号。
我是一个有前科的人。
没办法，我只能挺着肚子去小餐馆里打起了临工，一天80，有总比没有好。
小餐馆的老板娘从来没有问过我的过去。
我叫她丽姐。
丽姐和我以前那个妈一样喜欢打麻将，但是她为了餐馆的生意，已经很久没去了。
……
打了两周的工，有一天我正要下班。
丽姐走过来，扯着她那标准的烟嗓和我说：
「小慧，这两天我去扔垃圾，老是看见一个男的在那边转来转去。」
「他眼睛时不时往餐馆这边瞟，你说是不是小偷来蹲点的？」
她说话的时候显得忧心忡忡。
「不会的丽姐，现在是法治社会，而且咱们这块管的可严。」
我示意她放宽心，不过，心里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人。
「不敢图财，那怕是图色啊，慧慧，你长得这么漂亮，又怀着身孕，回家可要注意点。」
「要是遇到了危险，一定要给丽姐，不，给警察同志打电话！」
她嘱咐道。
「知道了，谢谢丽姐关心。」
我点了点头。
丽姐叹着气往厨房走去，一边嘴里叽里咕噜，一边摇晃着头。
「什么傻x男人，老婆肚子这么大也见不到个人。男人都踏马的傻x。」
虽然她声音压得很低，口齿也不清楚，但我还是听到了她说的内容。
只好无奈的笑了笑。
天色有点昏暗，我租的房子离得餐馆不远，但绕来绕去，要经过几个胡同，位置也偏。
我一个人走进胡同，附近没有人。
除了随风而来的一点点汽车声，这里也只回荡着高跟鞋踩在地上的踢踏音。
「踏踏！」
走到另一个胡同拐角处时，突然间一个黑影窜了出来。
8
黑影一冲出来就抱住我。
我吓得脸都白了，一边大喊：
「你是谁啊，快松手，不然我报警了！」
一边挣脱。
但是黑影力气实在太大，我又怀着身孕，挣脱了两三次都失败了。
「慧慧，别乱动，是我。」
黑影的声音很熟悉，我借着微弱的路灯，看清了他的脸。
「赵子旭？」
虽然他已经大变样了，但如果说这么快就忘记了他，也是骗自己罢了。
他的眼窝深陷，胡子拉碴，头发也有点发油，失去了往日的清秀，满脸写着憔悴。
「你放开我！」
我肩膀用力，再次挣扎了一下。
他终于松开了双手，低头沉默不语。
「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我内心波澜不惊，语气平静的问道。
他看了看我，不掩饰目光中的挣扎。
视线移到我隆起的小腹上，他突然上前就摸了上来。
「滚开啊你！」
这下我失去了冷静，朝他大声吼道。
他怔在了原地，没有再继续下去。
「能不能，能不能让我摸一下……我的孩子……」
他说话带着颤音，哀求道。
「你的孩子？」
我往后退了一步，冷冷的盯着他。
他缩回来了手，然后说出了令我难以置信的话：
「去把孩子打了吧，所有需要的费用我来出。」
「？？？」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接下来，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冲上前去，一下子抓住他的衣领。
「赵子旭，你踏马的王八蛋！有什么资格提这种要求？」
他没有反抗，只是淡淡说道：
「当初，是你早有目的吧？」
「否则，一个女孩子，怎么会和我接触不久，就主动和我发生关系？」
「错的是你，我只是来帮你补救这个错。」
灯光下，他说话的神情渐渐恍惚，在我眼中慢慢和另外一个人重合。
赵明珠，他和她在这方面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毕竟是亲姐弟。
一定是她罢，我意识到一个永远不会改变的事实：
赵子旭就是赵明珠的傀儡，就是她的影子，就是她换了性别后的样子。
「滚。」
我推开他，吐出一个字。
他没有再纠缠，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后，转身离开。
我没有注意到，他转身的时候，双拳紧握，指甲都快嵌进了肉里。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我浑身就像被抽干了力气，慢慢蹲下身去，放声大哭起来。
然而，还没多久，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就从不远处传来。
我抬起头，看到一个全身被黑色骑士服包裹，戴着黑色头盔的人骑着摩托车毫不减速的朝我冲来！
「啊！」
我身体发软，想要站起来跑。
可是，巨大的恐惧让身体产生了应激反应，还没完全站起，一股大力就撞击在了我身上。
我感觉到自己的滞空，然后狠狠地摔在地上。
「呃呃呃。」
我痛苦的闷哼着，双手捂住肚子，躺在地上摇晃。
「血……非常多的血。」
这是我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
9
「梁慧？」
有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回荡，但是我没有力气睁开眼睛。
「李医生，怎么了？」
「哦，没什么，开始急救吧。」
「她失血过多，准备输血。」
这个声音我有点陌生。
「李医生，她流产了。」
「那就让赵医生过来一趟。」
我短暂的醒过来，听到两个人简短的对话后又昏死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又恢复了一点意识，五官开始慢慢苏醒。
四周非常安静，我只听到「嘀——嘀——」有规律的鸣叫，似乎是哪个仪器发出的。
耳朵告诉我，这里就我一个人躺着。
但是，我又模糊的感知到，床头边其实正坐着一个人。
尝试了好几次后，我最终还是睁开了眼。
与此同时，一张陌生的脸凑了过来。
「醒来了吗？醒来就把眼睛努力睁开，麻药的劲还没过，但是你不能再睡了。」
他自说自话：
「怎么这么些年没见，你变得这么凄惨了？」
「还是那个二十三中曾经叱咤风云的梁学霸吗？」
我还是想不起来他的声音在哪里听过，但是他说的内容我却十分熟悉。
二十三中，正是我的高中母校。
而我曾经是学霸的时候，还是高二。
「我留给你的那个盒子，打开看过了吗？」
「你要是打开看了，不至于过的这么惨啊？」
他站起身，帮我把被子整理好，又看了一眼正挂着的点滴，略带疑惑的问道。
「算了，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我去找个阿姨过来看着点，有其他病人呼我了……」
他观察了连在我身上那些仪器面板显示的数据，简单做个记录，就往门外走去。
这时，我已经清醒了大半，好奇心驱使我向他看去。
我注意到他白大褂穿的整齐，但是却肩膀微斜，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他的身影，慢慢和六年前那个同样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背影叠在一起。
「李耀！」
我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
心情激荡了很久，才慢慢平复下来。
我盯着天花板，眼睛中失去了神采。
回忆着这六年来发生的事，一个复仇计划在我脑海中慢慢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