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刨除各种利益,众臣也是真的愁啊,陛下皇子都过继出去了,以后大熙江山谁来扛啊?
咱就是说,陛下身体有个什么万一,万一哈,那江山百年基业谁来继承啊?
就算没有万一,陛下几十年后寿终正寝了,没有储君啊!
难不成要断在这一代的手上?
那他们岂不是要背负亡国之臣的骂名?!
永宸帝虽不在意身后事,也不在意断不断,但是他在意宁宁日后无人供奉。
于是挑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宗室子,过继到孝宸元皇后名下,更改玉牒,接进宫亲自教养,册为储君。
大臣们人都麻了。
真癫啊。
自己儿子都过继出去了,自己妃子杀的杀放的放。
自己却在宗室过继过来一个没有血亲的孩子当儿子。
你说你图啥呢?
有明眼人自然能看出来陛下这一遭图啥。
怕将来有皇子登基封亲母为太后,从而和孝宸元皇后并尊。
死后还要和皇帝同葬。
没见杨皇后已经从皇陵迁出来到妃陵了吗?
果不其然,永宸帝见太子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日后朕不求你能有什么丰功伟绩,只求你别让你母后少了身后香火。”
太子小小少年早已被迫长大明理。
皇帝身边的人早已提点过他,他能被陛下看中是因为孝宸元皇后曾经宴会上赞过他。
太子恭敬跪在殿中,声音坚定有力。
“儿臣自当视母后为亲母,恭敬侍奉,香火延绵。”
永宸帝满意了,让他退下。
每一个害过、欺辱过苏云宁的人都得到了千万倍的惩罚。
然而,属于萧明烨的报应却刚刚开始。
永宸帝此后十余年,从未真正快乐过一日。
众人只知,永宸二十三年的冬日,从宫中和大臣府中流的鲜血绵延不绝。
京城几场大雪依旧洗刷不净,血腥味弥漫在达官显贵的头顶。
孝宸元皇后下葬,朝野上下不论官至几品,不论是出嫁的公主还是外放的官员,但凡能喘气的,都要进京给皇后娘娘哭灵。
曾听闻一位番邦小王,长途跋涉来京第一日未能第一时间去宫门口哭灵,当天晚上便被龙翼卫砍了脑袋挂在京城城门上。
自此之后每位来京的官员和异族的王爷,都跟死了亲娘一样,顾不得仪态狼狈,跌跌撞撞去诚心诚意的哭灵。
永宸帝身形消瘦带头跪在皇后灵前,听闻此事后,道了一声应该的。
帝王言,“皇后乃国母,尔等自当尽心尽孝。”
闻言,谁敢说一个不字?
你活的太长了是吧?
但是只有郭茂忠知晓,他们哭的都是空棺,哦不,衣棺。
里面只有皇后娘娘曾穿过的几身衣裳和钗环。
真正的尸体被陛下安放在长乐宫的冰窖里。
陛下早就命人打了冰棺,以此来保存尸体。
永宸二十四年的新年就在一片丧仪哭嚎声中度过。
陛下不曾设立任何宴会,并且下旨京城三年不行嫁娶喜事,不设宴会。
龙翼卫虎视眈眈盯着大熙每一位官员。
无论朝廷官员还是家中子弟,全部在监视范围之内。
入青楼淫乱寻欢者,当街纵马作乐者,通通杀无赦。
这三年,真是大熙所有世家子弟达官贵人噩梦一般的三年。
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的行差踏错,出门连个笑脸都不敢挂上。
若是哪家添了新丁,那一家老爷却一副死人脸,请不要震惊,因为每家都是这样。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在众人都以为皇后母家苏家一飞冲天之时。
苏太尉苏宗泊当朝请辞,递上手中兵权。
皇帝睨着丹陛之下跪着的舅舅,良久不能言。
终究,当年扶持他登基的母家,也要与他离心了。
“允。”
一字话落,彻底成了孤家寡人。
苏宗泊恭敬叩了头。
他们苏家也怀着和其他家族一样的心思,应该说更甚。
毕竟苏家的彻底起势就是当今陛下登基之后。
不断惠及外家,封赏姻亲。
人一旦尝到了甜头就难以放弃。
所以苏家在前朝掌权的同时,也意图利用和皇帝青梅竹马的苏云宁再续百年荣光。
苏宗泊身为苏家家主,自然也有同样的心思。
但是这一切都是在他女儿无恙的基础上。
爱女为了苏家放弃了所有,牺牲了生命,这权柄沾着他女儿的鲜血。
再加上这段时日以来,外人看见陛下一副情深不寿的模样觉得他重情,实际上,苏宗泊清楚的知道这个外甥的阴晴不定,心思难以捉摸。
苏宗泊更是明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从前苏云宁在时,苏家屹立于不倒之地。
如今皇后崩逝,舅甥之间的那点血亲能坚持多久?
皇室之间最没用的就是血脉亲情。
所以苏宗泊利落的交了兵权。
陛下准奏的那一刻,苏宗泊像是卸下了万斤重担。
他还要回家安慰那早已经哭瞎了眼的老妻。
永宸二十四年,永宸帝召天下佛僧入宫为皇后超度,诵经祈福。
在宫里宫外大力兴修佛寺,无人知晓陛下日日下了早朝之后都做了什么。
只是陛下的身子一日弱过一日,将将而立之年,青丝中便生了些许白发。
乾清宫早就已经成了一座空殿。
陛下起居住行,处理朝政,都住在长乐宫中。
一住便是十年。
永宸三十三年,一代霸主永宸帝驾崩,传位于十八岁的太子萧祈。
谥曰,熙武帝。
传言熙武帝临终之时,一头华发,眼窝深陷,面如死灰的躺在长乐殿的床榻之上,手中攥着一张早已泛黄的宣纸。
口中喃喃,“宁宁,我…我不得好死,能不能……再让我见你一面。”
十年未曾入他梦一次的人,在他濒死之际,终于肯来见他一面。
他满足的阖上眼眸,面上带着微笑。
新帝登基,遵先帝遗诏将熙武帝和孝宸元皇后合葬泰陵。
孝宸元皇后的牌位供奉在萧家历代皇帝的大殿之中,享萧家子孙后辈代代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