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丁瑶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坐立不安。
“爸,这下可怎么办?”
“姜鹿这小贱人好像油盐不进!”
丁鸿也没料到,姜鹿平时唯唯诺诺、逆来顺受,今天不光拒绝,而且说起话来夹枪带棒,让人听着就生气。
他喝了两口茶,把气沉一沉缓缓道:“没事,她拒绝本来也是意料中的。”
“一会再去她家里做做工作,我记得她家好像穷得很,还是单亲家庭吧。”
丁瑶点点头:“对,她妈是个短命的,刚生下她就死在了产房。”
“但前几年她爸给她找了个后妈,家长会的时候我见过一次,是个势利眼。”
丁鸿若有所思,脸上的愁容终于舒展了些:“只要贪财就好办,我们花点钱就花点钱。”
“无所谓。”
这句话让原本焦躁的丁瑶又兴奋起来,自告奋勇:“我去吧!那女人认识我。”
“家长会的时候,一个劲喊我丁大小姐呢。”
丁鸿“嗯”了一声。
今天是周五,住校的学生可以回家。姜鹿因为不喜欢这个后妈,已经很久没有回去。
但今天她却打算收拾东西回一趟。
一来这是重生后第一次见老爹。二来她想起前世的今天,家里发生了大事。
下午4点,京曦小学放学。
姜百川穿着制服在门口站岗,38度的高温,让他的保安制服完全被汗水浸湿,贴在身上闷出了一身痱子。
他那艺术家一样的长发这会也在滴着汗。
学生走完,他回到门卫还没休息两分钟,对讲机里又在喊他。
“老姜,英语办公室搬两桶纯净水。电梯坏了,要搬到四楼。”
“老姜,操场上有几箱发给老师的水果,你一会搬到各个办公室去。”
“老姜,今天老王老婆预产期,夜班你顶一下。”
“不干,我已经连上3天夜班了。”
“唉呀,反正你闺女又不回来。都是同事,再顶一下怎么了!”
姜百川正在犹豫要不要应下来,对讲机却被一只白皙的手抢了去。
“不好意思,顶不了一点。”
“我爸今天没空,让老王老婆换个预产期吧。”
看到姜鹿,姜百川疲惫的脸上瞬间恢复了生机,满眼都是笑意。
“老姜,下班了吗?”
“下班回家教我做题。”
姜鹿跳上桌子,白长直的双腿在空中一晃一晃,表情略显俏皮。
重生回来,她觉得上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老姜。这个老实本分、不善言辞的男人,拼尽全力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她。
前世的第二次高考前,老姜的白血病迅速恶化。没钱医治的他在姜鹿高考当天死在了送考路上。
姜鹿仿佛心被剜了一块,痛地眼泪都流不出来。好不容易被劝进考场。她却答着答着就泣不成声,最终只考了400多分。
高考接连失利,老爹离世、债务缠身,最终逼死了她。
这一世,她想保护好老姜。
“下班了,这就走。”姜百川毫不犹豫关掉了还在骂骂咧咧的对讲机,换好自己的衣服。
“鹿鹿,你今天怎么有空回来?对了,自主招生考试怎么样?”
“能保送金陵大学吗?”
金陵大学啊…
姜鹿顿时有些唏嘘,她知道金陵大学一直都是老爹的执念。因为老爹以前就是金陵大学的。
但是,该怎么解释交白卷这事呢…
她坐在姜百川的电动车后座想了一路,最后还是稀里糊涂蒙混了过去。
姜鹿的家住在城西沈家村,是她妈妈留下的老房子,离市里有十多公里。
刚进村子,姜鹿就远远瞧见一辆大奔停在自己家门口。
姜百川面露狐疑之色,和姜鹿交换了眼神,刚锁好车子,后妈朱晓梅鸡叫般的笑声就传了出来。
“唉呀,丁大小姐可真是好眼光,要不说有钱人家的见识就是不一样,这镯子成色也太好了!”
客厅里,丁瑶和朱晓梅聊得正欢。茶几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几沓百元大钞。
而最吸睛的,还是朱晓梅手上那只镯子,那碧绿的水头荡地跟风油精似的。
见姜鹿进来,朱晓梅急忙笑呵呵地起身招呼:“鹿儿,快来快来。家里有好事!”
姜鹿瞥了眼满脸得意的丁瑶,面无表情道:“灾星上门还能有好事?”
朱晓梅急忙捂住姜鹿的嘴:“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丁大小姐给咱扶贫来了。”
“看见桌上这10万了吗?还有我这镯子。这都是丁大小姐给的。”
“只要你放弃保送名额,这些都是咱们的!”
姜鹿当然知道。
前世也是这么一幕。任凭朱晓梅怎么劝,她就是不肯放弃保送。朱晓梅怕丁瑶把钱要回去,于是偷偷卷钱跑路。
丁家起诉姜百川。因为他和朱晓梅还是夫妻,法院就拍卖了沈家村的房子。
那会姜鹿已经毕业,没有宿舍可以住。父女俩露宿街头大半个月,最后蜗居在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地下室里。
地下室潮湿阴暗,老鼠蟑螂很多,动不动就会爬进姜鹿的被窝。姜鹿几次三番从睡梦中吓醒,抱着老姜哭。
老姜当时也已经重病缠身,但丁家追债的人依然不肯放过他们,隔三差五就来打砸搜刮,把值钱的东西抢走,最终导致老姜没钱医治去世。
这一切,全拜朱晓梅这个女人所赐!这辈子,无论如何也要和她撇清关系。
听到这事,姜百川皱了皱眉,声音突然抬高:“朱晓梅你脑子有病?”
“就为了10万,你要卖了鹿儿的保送?”
能进全国排名第3的大学,莫说10万,就是20万、30万,家长也是愿意出的。
朱晓梅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姜百川你吃错药了?今天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
“就10万?你这个废物哪来这么大口气的?”
“老娘自从嫁给你,连2万块钱都没有见过。现在丁大小姐愿意出10万买这个破名额,你就该磕头谢恩!”
丁瑶站起身,笑意里满是轻蔑。
“姜鹿爸爸,我是姜鹿的同学丁瑶。我爸是一中校长,全国优秀数学教师,马上要做副局长。”
“这次我也参加了金陵大学的考试。所以希望你们想清楚,是不是非要和我抢。”
不等姜百川表态,朱晓梅立马满脸堆笑:“不抢不抢,我们怎敢和丁大小姐抢!”
“今天我就让这赔钱货放弃名额!”
“本来嘛,我们乡下女人读书有什么用,还不如早点嫁人,还能拿些彩礼钱。”
姜鹿冷笑道:“朱晓梅,你还真是屁股上长眼睛,好大的脸面。”
“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朱晓梅气急败坏,上手就想捏姜鹿,被姜鹿轻松闪过,顿时怒气更盛:“小蹄子你说什么?我是你妈!我做不了你的主?”
姜鹿啐了一口:“我妈早就死了,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当我妈?”
“你当初嫁给我爸,无非就是图房子快要拆迁。既如此大家就各自安好,你也别想来打我的主意。”
朱晓梅咬牙切齿,几乎已是歇斯底里:“说我不是东西?你们父女俩又是什么东西?”
“你那短命鬼妈妈的破房子,说拆迁都说了三年了,屁个动静都没有,老娘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还保送?这是你们底层穷鬼能想的吗!那都是像丁大小姐这样的人中龙凤才配拥有的!”
“你一个女人,会洗衣做饭就可以了,读书只会浪费钱!真让你去了大学,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呢!”
“你赶紧的,放弃那什么名额,回头我找人给你说一门亲事,早点结婚算了!”
朱晓梅经常村头和人吵架,功力深厚。这会来了状态,叭叭叭叭吠个不停。
丁瑶讥笑道:“姜鹿,你就听阿姨的吧。”
“作为穷人,最重要的是摆正自己的位置。对于你们一家来说,上金陵大学不如拿钱来的实惠。”
“你如果要嫁人,我给你介绍一个屠户。虽然年纪大了点,却有些小钱,而且最喜欢你这种白白嫩嫩的学生。”
朱晓梅立刻“好呀好呀”地陪起笑脸。
听着二人一唱一和,姜鹿竟是笑了。
这一笑气质绝美又从容不迫,叫丁瑶心里头莫名地有些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