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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及细想,思绪被打断。

“没想到再见,你我却是这副情形。”

说这话时,宋姝华眼神黯淡,眉间落寞,仿佛因自己的虚弱的身子感到难过。

宋夫人拧眉,却未开口,余光瞥向檀音,朝她使眼色。

檀音启唇:“长姐乃有福之人,定会安康长寿的。”

“借妹妹吉言,但愿如此.....”

宋姝华忧叹一声,眉间俱是愁苦:“只是郎中已诊断我病邪入体,侵五脏六腑,难以医治,我恐是时日无多了。”

“我自问是无愧于这一生,惟有一事,便是嫁予侯爷.....”

宋姝华一顿,继续道:“就是你姐夫,五年来未曾为他、为侯府、为谢家孕育一子半女........”

“如今我身体孱弱,这件怕是难以完成。”

“所以三妹妹........”她目光盈盈地望向檀音。

似被她打动,檀音神色动容:“母亲已同我说过此事。”

言外之意,她已然知晓此番前来的目的,她也答应了。

闻言宋姝华心头一松,脸上笑意加深:“那便好,只是委屈三妹妹了.......咳咳。”

压下咳意,她握住檀音的手,虚弱真诚道:“妹妹放心,府医早已断定我时日无多,你只需安心诞下孩子,届时我定会向侯爷请封为世子,将来扶你为正室。”

“待我死后,孩子仍由你抚养,你便是世子生母,侯府最尊贵的女主人,未来宋家的还需靠你……”

话落,宋姝华又忍不住咳嗽,帕子掩唇,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不自然的红。

身旁嬷嬷神色紧张,宋夫人打断她的话:“华儿别说了!好端端说这些丧气话做什么?”

她转头看向木愣愣的婢女,“还不快扶你们夫人进屋!”

婢女连忙上前,将人扶进了内寝。

或许是方才情绪起伏大,一番折腾下,宋姝华吃下药后便犯困了。

宋夫人心疼女儿留下来作陪,檀音不便打扰,由下人领着出了正院。

一出正院,那股萦绕在鼻尖的浓重药味逐渐散去。

正值隅中,外头敞亮明晰,褪去了前几日的绵绵春雨,日光拨开乌云,透过云层挥洒大地。

是极好的天气。

领路的是个梳着双丫髻的青衣婢女,檀音没有吩咐想去哪儿,她便安静地陪同,偶尔介绍府中的景致。

“你叫什么名字?”

路过一方长廊水榭,檀音止步出声。

婢女愣了下,连忙回复:“回三姑娘,奴婢名唤小月。”

檀音:“小月,你可知长姐患的是何病?为何如此严重?”

小月面带犹豫,按照规矩,主子的事下人不能随意议论。

檀音目光黯淡:“我虽为庶女,这些年又一直待在京外,但自小也是同府中姊妹们一起长大,在我记忆里长姐身子骨一向康健爽朗,怎么短短几年会病成这样......”

“我实在是担心不已。”

她轻叹息,干净温润的嗓音中含着浓浓忧愁。

小月没想到会听到这番话,三姑娘语气中的担心不似作假,她偷偷瞄了眼这位貌若仙子的三姑娘。

她是主母院里的洒扫丫鬟,自然也知晓一些事。

眼前这位三姑娘不仅是夫人的妹妹,未来也极有可能是府里的主子。

见她不说话,檀音朝她露出安抚的浅笑,“罢了,不愿说便算了,我不为难你。”

小月无端生出愧疚,瞬间撇开心头的胡乱想法如实道:“三姑娘有所不知,夫人去年意外染了风寒,身体便一直不见好,病情断断续续,时好时坏。”

“偏偏夫人愧疚于未能为侯爷诞下子嗣,这些年一直郁结于心,两相之下加重了病情,成了如今这等地步........”

府里的丫鬟婆子都私底下偷偷议论,夫人或许活不过明年。

不过,这些她可不敢说给三姑娘听。

眉心蹙了蹙,檀音若有所思:“可有请过太医为姐姐瞧病?”

谢家乃当今天子外家,亦有从龙之功,择请太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请过,但——”

“小月!”

话还未说完,不远处有同样梳着双丫髻的婢女喊她。

小月看了眼日头,又看向檀音,神色为难:“三姑娘,奴婢得去当值了。”

“去吧。”檀音颔首,侧头看向银环。

银环了然,给了她几颗银豆子。

小月受宠若惊地接过,连忙道谢:“多谢三姑娘。”

小月走后,檀音身边只余下银环,没有再叫侯府其他下人陪同。

银环:“小姐,我们还要继续逛吗?”

檀音轻轻摇头,瓷白如玉的面上浮现疲倦:“不逛了,找个地方坐坐吧。”

今日走了许多路,她的腿并不舒服。

水榭中有石凳,凭栏外是一片湖面,湖中有一小片荷叶,湖水清澈,几尾锦鲤畅游。

檀音没有心思欣赏这难得的美景,侧坐石凳上目光远眺,思绪万千。

她三日前被接回宋府,今日嫡母便急不可耐地将她带来侯府。

见到宋姝华,檀音惊讶,不仅是因为她的身体,更因她的态度。

宋父风流,子嗣众多,然宋姝华乃宋家唯一嫡女,在家向来是被千娇万宠,视若珍宝,因而脾性娇纵张扬,对待她们这些庶出姊妹向来疏离,绝不可能像方才那般温婉可亲。

古怪。

诡异。

杂乱的思绪像一团面线,在脑海中炸开,寻不到头尾。

檀音眉眼间浮现一丝烦乱。

“小姐。”

贴身婢女银环离了一会儿,再回来手上捧着一个青碗,眼中浮现笑意:“您要喂喂鱼吗?”

檀音回头眸光落在碗里的东西上,“哪里来的饵料?”

银环解释:“侯府主子喜欢赏鱼,附近有专门放置饵料的地方,奴婢找到拿来的。”

话音刚落,湖中荷叶下传来哗啦声,赤色鱼尾一闪而过。

檀音眉色微动。

见状银环将饵料递了过去。

装饵料的碗有些大,需要双手,檀音没有伸手接。

指尖捏着几粒有一下没一下地洒进湖。

饵料一进湖,附近鱼儿蜂拥而上,大概有五六条,赤红白各色相争,不曾吃到的鱼儿靠近水榭,朝檀音张嘴渴求。

又撒了一把下去,鱼儿争斗得更厉害了。

然而这番景象看得檀音没由来得心烦,仿佛从中窥见了她自身的处境。

受人摆布,旁人指缝间漏出一点蝇头小利,便要拼命争夺,甚至还要对施饵人感恩戴德。

心里烦躁不堪,面上却不显。

檀音抿唇,心烦之下干脆夺过银环手上的圆碗将饵料都倒了下去。

所有饵料下去,所有鱼儿都张大口吞咽,不再争夺,其中有一尾红白相间的锦鲤吃得尤其凶猛。

檀音心头的憋闷散了散。

银环目瞪口呆。

她吞了吞唾沫磕巴问:“小、小姐,这些鱼不会被撑死吧……”

撑死。

檀音一顿,接着语气坚定道:“不会,锦鲤向来聪慧,乃灵物,不会撑死的。”

目光触及湖中躯体逐渐圆润的锦鲤,她忽地有些不确定了。

迟疑片刻,她红唇轻启,吐出几个字:“……若是撑死了,只怪它们贪婪,蠢。”

银环:……有些不安。

不安的不止银环,还有其他人。

树影浮动,假山后的主仆将这一幕瞧得一清二楚。

青年侍卫长风面色略急,那里可是有主子喜欢的锦鲤!

正要出声,身前高大挺拔的墨袍男人抬手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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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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