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是!臣领命。”
蒋瓛跪下领旨,带着锦衣卫迅速离开。
听见皇爷爷亲口下令捉拿,皇太孙的双眼炙热逐渐冷却,头再次沉下去 。
他知道,这是皇爷爷在巩固皇威。
区区一个学子,死了也就死了。
只是可惜了这么一把好刀,不能利用这个机会,趁机削弱那些宗室藩王。
朱允炆虽是皇孙,却没有实权,只能站在一旁听训。
另一边,夜已深……
贡院内。
雪花早已铺满青砖,整座贡院空荡荡的,只剩一间偏房点着孤灯。
“李慎,醒醒!”
“生前何必久睡,秋后必定长眠,你小子摊上大事了,知道不知道?”
监试官警告昏昏欲睡的李慎,顺便阴阳了一把。
李慎打了个哈欠,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多亏了学生时代打下的好底子,站着也能睡着。
“还打哈欠,有时间不如想想,自己为何被单独留下?”
李慎没有说话,他身为做局者,自然知道为什么。
他只想知道,朱元璋会赐他个什么死法。
别像蓝玉那样扒皮游街,就算死得光荣。
不过这里是游戏世界啊,难道也会有真实的同感吗?
他伸手拧了拧脸,吃痛得咧开嘴。
卧槽!
你别说,还挺疼的!
但求朱元璋这老小子,别整出啥花活。
不过也是种新鲜的体验啊。
两世为人,还没真正感受过嘎的滋味。
现在既能回到现实,还能感受一次无副作用的濒死感,说不定还能开启阴间副本呢。
想到这里,他又乐呵呵的笑起来。
“扇自己一巴掌,还他妈笑?”
“老子今年走得什么狗屎运,刚接手会试就碰见烫手山芋……”
一旁的圈椅上,监试官正看着罪犯。
李慎这个反应,把见多识广的老官给整不会了,恨铁不成钢道:
“你这年轻人真傻假傻啊?
年纪轻轻闯入会试,本来前途一片光明,距离人上人就差临门一脚。
在这种节骨眼上,你居然胆敢议论皇家的事情,真是找死!”
监试官摇摇头,仿佛李慎死得不能再死了。
“额,对呀,我就是不想活了。”
说完,监试官当场被搞懵了,这傻子,到底咋考入会试的?
莫不会买通地方科考了?
我滴妈。
该不会将要牵扯出科考大案吧!
“你说什么?”
“我说,我就是不想活了,不想在大明朝呆着,有问题?”
“不想活你来参加会试干啥?”
“当然是找死啊!”
好一个完美的闭环,直接把监试官干闭麦了。
监试官两眼直勾勾盯着,想问问上苍:这是在做恶梦吗?
当今陛下励精图治,是个难得的好皇帝,把天下治理得井井有条,李慎却表现得好似人间炼狱,一刻都不想呆了。
李慎突然想到,万一朱元璋慈悲大发,或者中途有什么变故,他还得仰仗监试官做见证人呢。
“这位大人你放心吧,我是自愿写的真心话,等上了朝堂老朱问起来,你一定要如实禀告,说我是亲笔写下卷子,没有任何人逼迫或影响。
而且,千万别说我是疯病,我只想死利索点。
切记,切记!”
瞬间,监试官两眼瞪大,好像看到某种天降邪物。
“颠,太颠了……
这厮当真疯魔了!”
这到底是突发恶疾,还是说书生在玩一种很新的表忠心方式?
李慎这天不怕地不怕、生怕死晚了的样子,愣是古今前所未有,让无数读书人大呼疯癫。
既然如此,绝不能与此人扯上更多关系。
监试官确定想法后,闭紧嘴巴不再说话,生怕被李慎给传染了癔症。
朝中谁不知道,陛下铁石心肠,谁都说不动。
除非马皇后在世的时候,还能偶尔慈悲一两次。
现在陛下刚遭遇丧子之痛,脾气古怪得很,只怕不仅会杀了李慎,还会让他一家老小都见鬼去了。
刚好这时候,锦衣卫指挥使来了。
轰!
门被一脚蹬开,吓得监试官快速起身,刚想质询来人。
可看着马蜂腰、螳螂腿、一把辨识度极高的绣春刀,外加对方前呼后拥的架势,监试官锐气被迫隐藏了。
“敢问阁下是锦衣卫?”
“知道还不放人?”
蒋瓛的手始终摁在刀上,肩上披着月光,眼神比蛇蝎更叫人骨寒。
他打量着李慎,竟然没从书生脸上捕捉一丝惧怕。
好好好,装得真清高啊!
本官倒要看看,待会儿还硬得起来吗?
“就是他?”
“对,这就是李慎。”监试官连忙回答。
“你亲眼看到李慎写下文章,无人代笔?”
“没错,亲眼所见。”
“李慎你可是认,这纸上内容出于你手?”
李慎点点头,淡然模样很是惹眼。
蒋瓛这番质问,是因为大明律规定,凡是缉拿,务必人证物证俱全。
这下,算是师出有名了!
蒋瓛厉声下令:“来人,上枷!”
咯噔几声,几十斤重的枷锁套住李慎,随后下令关进镇抚司诏狱。
诏狱?
是那个“五毒备尝,肢体不全”的人间炼狱,无罪也能定罪的鬼地方?
屈打成招只是小儿科,多的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
李慎心里高兴,感觉这次稳了。
只要进去就认罪,让皇帝亲口赐死他,那就皆大欢喜呀!
等到了诏狱。
李慎被推搡着来到室内。
只见石墙后藏着一条条地道,长驱直入地下深处,里面伸手不见五指。
还没走进去,就被迎面而来的压迫感镇住。
地道窄得太过分,哪怕李慎这样的瘦书生,刚好能把过道塞满,加上每百步出现一道锁,说明越狱是不可能的了。
李慎好不容易挤到监房里,听着无数呻吟惨叫自裂缝渗出,在监牢底内嗡嗡回响。
脚底胶黏的触感,带着铁锈气息,应该是多年堆积的血水化成。
哇!
诏狱确实阴森恐怖,一般人来了,根本待不下去。
李慎目光卓然,像个孩子似的左右张望,完全没有一点紧迫感。
好像。
好像踏青来了!
蒋瓛此刻看着满脸希冀的李慎,眸底神色加重不少,尽全力才忍住质问的冲动。
竟然没被吓尿?
从来没有人被关进诏狱,还能这么从容,甚至有点高兴!
该不会……
真是个疯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