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套塞回到陆京彦手里，他眉头微皱，鼻尖凑近闻了闻。
“我从来不喷香水。”
苏漾觉得他是故意装傻，不客气地道，“你不喷，但蒋遥喜欢。”
陆京彦反应过来，刚一见面，苏漾就是这么剑拔弩张的态势，定是因为看到蒋遥跟他一起回国的缘故。
“她自小在陆家长大，爷爷去世，她必然要回来，我们只是碰巧坐一趟飞机而已。”
自小在陆家长大？
苏漾心里哼笑了下，他这是在提醒她，他跟蒋遥才是青梅竹马吗？
她从结婚前就知道蒋遥是陆京彦二婶的亲侄女，二叔二婶没有自己的孩子，蒋家便把自己小女儿送到了陆家。
但她并不知道陆京彦什么时候喜欢上蒋遥的，她只记得，他不止一次说过，“我爱你，漾漾。”
她也记得，婚后两个月，他们一起度过的那段新婚燕尔的甜蜜日子。
陆京彦爱她，她曾经深信不疑。
即便他们是指腹为婚，是在她还未出生时，两家长辈就定好的娃娃亲。
后来，她明白了，说什么爱她，不过是为了搪塞爷爷，哄她的话而已。
所以婚后两个月，他就装不下去了，跟蒋遥跑到国外过逍遥的日子去了。
“我知道你们是青梅竹马，不用提醒我。”
陆京彦突然被她这么揶揄，皱眉道，“什么青梅竹马？她是去国外学表演，我们不在......”
“你不用跟我解释。”
他话没说完，就被苏漾打断。
像陆京彦这种商场上杀伐决断，说一不二的决策者，豪门贵公子，什么时候需要跟别人解释，还是这么低人一等的，被问询的架势。
看着苏漾这一脸毫不在意的样子，心里突然憋着一股火，面色越来越冷，整个人似乎都冒着寒气。
苏漾的确不想听，她觉得自己不在乎了。
不再是那时候，眼巴巴地看着手机，整晚不睡觉等他回复自己信息的时候了。
也不再是那个接到他电话会激动地心脏狂跳的时候了。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下来，她对正在开车，被车内的低气压吓得大气不敢出的萧序道，“雨停了，麻烦开快点好吗？”
陆京彦勾着嘴角哼笑了一声，他这样笑时有种痞痞的感觉。
这种气质，与他豪门贵公子的身份有些割裂。
“这么一会都不想跟我多待？就这么讨厌我？要是林君承在这，你是不是巴不得车开的慢一点？”
听他这么说，苏漾明显怔了下，旋即便觉得可笑，明明是他不想与她共处一室，恨不得马上回去找蒋遥吧，竟然还倒打一耙？
她长舒一口气，冷言道，“今天是送走爷爷的日子，我不想跟你吵架。”
-
车子停在陆家老宅门口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下来。
苏漾从车上下来，没有理会下了车，靠在车门上打电话的陆京彦，径直进了大门。
陆家在京北偏郊区的别墅，加上前后花园和游泳池，占地面积一千多平。
进门便是苏州园林一般的中式庭院，小桥流水，石桥假山，意境十足。
苏漾刚进门，就听见一层客厅处一群人的说话声，除了婆婆许宁，二婶张洁，蒋遥之外，还有陆京彦的几个她叫不上名字的三姑六姨们。
婆婆许宁道，“遥遥真是越长越好看了，性格也乖巧，我真是越看越喜欢。”
二婶笑着道，“喜欢呀，那让我们遥遥给你做儿媳妇好不好。”
一屋子的人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哎呀，这话说的，遥遥脸都红了。”
蒋遥柔声细语道，“别开我玩笑了，京彦哥都结婚了，我当什么儿媳妇。”
许宁叹口气，“他那结的什么婚，两年回家的次数两根手指都能数的过来,”她顿了顿，“京彦在国外这两年，多亏了你照顾他。”
“没有，大伯母，是京彦哥照顾我。”
蒋遥话音刚落，大家又是一阵哄堂大笑。三姑六姨们接着议论起来。
“要说还是我们遥遥跟京彦般配，她是蒋家千金，从小又在陆家长大，”女人顿了顿，“要不是互相喜欢，这京彦为什么刚结婚就出国呀，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就是，从前是顾及老爷子，不得不结这个婚，现在老爷子都走了，要我说呀，给苏家那丫头一笔钱，打发了便是。”
“我看那丫头，在追悼会上眼睛都哭肿了，也是个重情义的，知道老爷子对她好。”
“哎呀，她那哪是哭老爷子呀，她是哭自己在陆家没了靠山，老公和婆家都不喜欢自己，怕是分分钟就要被赶出家门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嬉笑声。
苏漾听到这，气得浑身发抖，咬着下嘴唇，拳头攥得紧紧的。
她没想到就连自己为爷爷伤心，都能被这样曲解。
在外人眼中，她成了没了靠山，被婆家和丈夫嫌弃，担心自己被赶出家门的儿媳妇。
她甚至觉得可笑，要是爸爸苏哲熙还在，她就算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恐怕也不会被这样无端猜忌。
可是爸爸已经走了，从被莫名诬陷贪污受贿，不久又车祸身亡的时候开始，苏漾的人生也跟着改写了。
那时，妈妈拉着她的手，找到陆家老爷子，在门第已经完全不匹配的情况下还是要把她嫁到陆家。
她不理解，要不是因为她真的喜欢陆京彦，她恐怕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后来，妈妈也自杀了，她才知道妈妈的苦心，她去意已决，想在临走前给女儿谋一个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可是妈妈错了，哪里来的好日子，这样冷宫一样的日子她真的过够了。
苏漾站在门口，深呼吸了一口气，径直朝楼上走去。
客厅里的一群人见了她，瞬间闭了嘴。
蒋遥第一个说话，“漾漾，你回来了？一起过来坐一会吧？”
“漾漾？”
每每听到蒋遥这么喊她，她都觉得恶心，那副虚伪的，善于伪装的面孔，她一刻都不想多见。
她没说话，径直要往楼上走。
婆婆许宁叹气，“你有没有礼貌？家里来了这么多客人，不知道过来打个招呼吗？真是没有家教。”
苏漾心里气得发抖，还是面色平静地说了句，“我身体不太舒服，先回房间了。”
“你......”
许宁还想说些什么，就被打断了。
“算了，算了，怎么说也是当了二十年的苏家大小姐，小姐脾气还是有的。”
“哪还有什么苏家，还当自己是大小姐呢？”
苏漾上了楼，进了卧室，这些嘈杂的声音彻底消失在耳际，她的心还是没有平静下来。
窗边站了一会，看见陆京彦依靠在车门上打电话，指尖是燃了一半的烟，他低头吸了一口，嘴上不知道说些什么。
随后，陆京彦开了驾驶位的门，坐了上去，自己开车离开了。
苏漾在楼上看着，神情一下子黯淡下去。
她想，他哪怕一刻也不想跟自己多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