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三房的书房,如他主人一般的沉默,大理石铺地反射出冰冷的光。
虽是炎炎夏日,环绕书房四周的丛林却几乎没有鸟叫虫鸣,安静得像是重新劈开了一片天地。
南知鸢只瞧了一眼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乔氏,便抿着唇想要扭头就走。
可大约是长松见着了她。
他急忙摆脱了缠着他的乔氏,走到了南知鸢面前,恭恭敬敬。
“夫人可是要来寻三爷?”
南知鸢瞥了一眼乔氏,淡淡“嗯”了一声。
长松松了口气:“您请进。”
南知鸢一顿,可迎着乔氏闪烁着嫉妒的眼神,她面色如常,带着柳绿便往里边走。
路过乔氏时,乔氏咬牙轻声在她耳边。
“你且等着。”
南知鸢没把她放在眼里,连眼神都不吝啬给她一个,权当空气一般。
等南知鸢踏进书房之中,便感受到了一阵清凉。
可屋子里并没有摆过多的冰块,叫南知鸢都有些侧目。
嫁进谢府五年来,南知鸢来书房的次数,便是掰着手指都能数清楚。
淡淡的,有一束目光投来。
南知鸢抬头,便撞上了谢清珏漆黑的眸子。
他一袭青色长裳,几乎都要与桌案旁的摆件融为一体,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清冷气息,给整个屋子都降了温。
“你来了。”
谢清珏的声线平稳,像是未含任何的情绪。
屋子外,隐约还能听见乔氏的声音。
南知鸢就这般站在原地,与谢清珏遥遥相望。
不知晓是谢清珏眼神太过于专注,还是因为南知鸢毕竟是女子,面皮薄。
她下意识将脸颊黏着的碎发别在了耳朵后,顺带避开了谢清珏的眼神。
谢清珏倒没觉得有什么,阔步走上前来,宽大的袖子走路时都给南知鸢带来一阵阵清风。
南知鸢手心一空,抬眸看向谢清珏时,才发现他顺手便将自己手上的东西给接过了。
“是小厨房新做的冰糖雪梨羹,清热解暑再适合不过了。”南知鸢笑了笑:“只是没有想到三爷这里这般的凉快,瞧着倒是我多此一举了。”
“没有。”
谢清珏将羹汤端了出来,用冰镇过的雪梨羹比往常用过的较为爽口。
谢清珏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不过是个喝汤的动作,都叫人看了赏心悦目。
南知鸢就这么盯着他有些出神。
若不是那突如其来的寡妇,和他平日之中冷淡的不行,甚至在梦中她死了之后,也不见谢清珏流一丁点眼泪。
她倒是可以为了棠姐儿,和谢清珏的这一身皮囊和他好好过。
唉...可惜了。
“在想什么。”
男人的声音在南知鸢的头顶上响起,惊得她脖颈处都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没,没什么...”
南知鸢眼神飘忽,移动到一旁的山水摆台上。
谢清珏也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深究。
书房之中继续维持着长久以往的寂静,南知鸢灵动的眸子转了转,又落在了谢清珏的身上。
她没有忘记今日来这里的目的。
南知鸢调整了一下情绪,才缓缓开口:“那个,我今日来寻你,是为了景哥儿的事。”
谢清珏的手就这么停在原地,他抬头,看向南知鸢,有些僵硬地手才放下。
“你是他母亲,若是有什么事,你自己做主便好了。”
南知鸢摇摇头:“景哥儿是个好孩子,就是他身边有个仆人,我有些不放心。”
“何人?”
“他的奶娘,陈氏。”
谢清珏思忖片刻,似乎是在脑海之中搜寻那个人的身影。
“陈氏,是你姐姐安排的人,不好动。”
南知鸢顺着他的话点点头:“她与景哥儿亲近,我自然是不会冒然动她,只是,万事都得先注意起来不是么?”
谢清珏这时才将目光落在了南知鸢身上。
他目光仿佛有实质一般,叫南知鸢都有些闪躲。
可谢清珏终究没有说什么,只点点头。
南知鸢松了一口气。
“那就得麻烦长松那边派个妥帖的人注意着点了。”
既然监视陈氏这事已经扔到谢清珏身上,南知鸢也避免了日后东窗事发得撒无数个谎去圆她的话。
南知鸢极为乐意做这个甩手掌柜。
“还有事?”
南知鸢一下回过神来,看着谢清珏。
她下意识摇摇头。
而后反应过来,又点点头,将放在了餐盒下边的账本放在了谢清珏手上。
谢清珏眉梢一动,看向她,是在询问这究竟是什么。
“这是二嫂送来的,说是棠姐儿的生辰宴叫我来接手。我想着入府这么些年,第一回做这种事,心中总有些不安,便往您这送了一份。”
谢清珏戳破了她话中话。
“二嫂有问题?”
南知鸢一噎,她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知道了。”
便是南知鸢不说,谢清珏也知晓了她的意思,他将那账本放在一侧。
南知鸢今日的目的达成了,瞧见谢清珏面前的碗,麻利的收了起来。
只是...
南知鸢眼眸一动。
“三爷,今夜还到后院吗?”
她想验证一下,今日她还会不会做梦。
谢清珏手上动作一顿,他缓缓抬眸,将目光落在了南知鸢的脸上。
她眼眸灵动,比往日多了几分娇俏。
他又突然想到了方才乔氏在外边吵吵嚷嚷,她应当是瞧见了。
对于自己的妻子,谢清珏并不介意给她吃一颗定心丸。
“放心,我不会去她那儿。”
南知鸢听着他的话,半晌没回过神来。
什么?什么跟什么?
南知鸢意识到了谢清珏这是误会了她的话。
可南知鸢深吸了一口气,又找不到找补的话,憋得脸都红了。
见她迟迟没回话,谢清珏抬眸:“还有事?”
南知鸢满腹的憋屈!
可她也只能咬牙,摇摇头。
“那我便先回去了。”
等南知鸢一扭过头去,面色一下就垮了下来。
什么狗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