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两个字就像是利刃,一下戳破了她的情绪开关。
瞬间,往日的记忆如潮水般涌进她的心。
程十鸳一直记得,那年沪城的冬天尤其冷。
湿冷的天气冻得行人匆匆。
“十鸳,你明天回来的时候能不能帮我从杨浦区带份水果捞。”
舍友躺在床上,伸出一个小脑袋和程十鸢说话:“就在你们家附近那条街上。”
程十鸢收拾好自己的书包,回了她一句:“好。”
“真羡慕你,周末还可以回家。”
她笑笑没接话,把桌子上的苹果放在她桌子上,“走了,晚上记得锁好门。”
她拿起书包往外走,刚出中医学院的宿舍楼,手机提示音突然响了下。
从羽绒服口袋里摸出手机,是陈知许的电话。
她按了接通放在耳朵边,“陈阿姨。”
陈知许的声音听起来很愉快,“小十,记得叫你小叔一起回老宅吃饭。”
“他今天正好去你们学校。”
她嗯了声,答应下来,“好,知道了。”
挂了电话,程十鸳朝着沪大光华管理学院的报告厅走。
她昨天就听说了,陈妄要回沪大参加校友会。
还要作为优秀校友发言。
进了光华管理学院的报告厅,她远远就看见了陈妄的身影。
薄薄的黑色西服搭在手肘上,背脊宽阔平直。
就那么有些慵懒地站着。
白衬衫之下宽肩窄腰,身材比例接近完美。
面前还站着个女人。
和她厚厚的羽绒服不一样,女人穿的很少。
一双又白又直的长腿在薄薄的毛衣裙下若隐若现。
程十鸳看着就忍不住打冷颤。
她走近才发现是音乐学院的美女老师。
她大一选修的琵琶课,美女老师替教琵琶的老师代过几次课。
美女老师看见陈妄转身,问他:“这位是?”
陈妄冲勾了勾手叫她过来,勾唇笑,“我们家小朋友。”
“程十鸳。”
她看着面前乖巧的小姑娘,五官虽没完全张开,可美人在骨,已经初见美人面相。
女人眼里一闪而过一抹惊艳之色,“你就是小十吧!”
“总是听知许姐提起你。”
她朝程十鸳伸出手,“你好,我是你小叔的朋友。”
“林书意。”
程十鸢放在羽绒服口袋里的手抽出来和她轻握了下,“您好。”
她站在陈妄旁边,打扮时尚,又带着一种知性美。
两人很配。
她看出来程十鸳有事找陈妄,主动告辞:“我先回学院了,待会儿还有课。”
“下次见。”
美女走后,陈妄倚在门边,问她:“找我有事?”
程十鸳点头,水灵灵的杏眸盯着他:“陈阿姨说,爷爷叫你回老宅吃饭。”
他习惯性地去摸烟,想起小姑娘就站在他眼前,手又缩了回来,“不去。”
说完抬腿就往外走。
他人高腿长,程十鸳小步快跑才追上他把人拦住,“不行。”
陈妄看她有些着急的小表情,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
看到小姑娘轻拧了下眉毛,“你不回去,我没办法和爷爷交代。”
就这么僵持了会儿,一阵寒风吹过来,程十鸳被冻的打了个喷嚏。
陈妄伸手替她拉上羽绒服帽子,单手抄兜往前走。
走了一会儿转头,看她还愣在原地,“还不走?”
程十鸳知道他这是同意了,赶忙追上他的脚步。
上了车,陈妄就打开了暖风。
开了比他平常高很多的温度。
车子行驶在城市的快速路上。
夜色阑珊,但她心思恍然,无心去看。
“小叔”,程十鸳扭头喊了他一声。
他单手扶着方向盘,淡淡嗯了声:“嗯。”
程十鸳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刚刚那个姐姐,就是家里给你安排的相亲对象吗?”
她上次听陈知许提了一嘴,家里现在正在给陈妄介绍相亲对象。
正值红绿灯,陈妄按下驻车键,偏头看她,轻嗤了声:“小朋友问那么多干什么。”
“好好学你的习。”
黑色地碎发下,白皙的脸上,那双黑色的眼睛尤其漂亮,就这么落在她的眼里。
程十鸢听到这儿,轻轻拧眉:“我不是小朋友。”
他依旧单手撑着方向盘,勾唇看她,“怎么不是小朋友?”
她反驳,“我已经19岁了。”
白皙的脸上那双黑色的眼睛尤其好看,此刻像是难得来了兴致:“19岁就不是小朋友了?”
程十鸢低头不再搭理他,眼眶却忍不住有些酸意。
车子重新启动,他也转了话题,“最近在学校怎么样?”
程十鸳看向窗外,“挺好的。”
剩下的路程,程十鸳闭着眼休息。
等车子进了江边的别墅区,她才醒过来。
一幢红顶的三层老洋房前,管家早就等在门口。
看见她们的车子,微微鞠躬行礼:“三公子,程小姐。”
“三公子,我替您停吧。”
“不用,你先带她上去。”
晚饭前,程十鸳正好和他一起下楼,一阵薄荷冷香钻入她的鼻腔。
陈妄洗完澡已经换了一身衣服。
身上的沐浴露的薄荷冷香扩散到空气中。
他的洁癖,这么多年比她还要茁壮成长着。
到了餐厅,程十鸳规规矩矩地坐在桌前。
自从当年她父母出事,她被陈知许夫妇收养已经十年之久,可每次坐在一起吃饭,她还是会觉得拘束。
陈家家主陈孟义有两儿一女。
今晚只有大女儿陈知许夫妇和小儿子陈妄。
陈家的二儿子并不在。
陈孟义坐在主位,虽年过花甲,可看着十分硬朗。
面容不怒自威。
他看了陈妄一眼,“林家和我们家是世交,她家那丫头和你年龄相当。”
“交往看看,若是觉得合适,就尽快结婚。”
“你二哥到你这年龄,儿子都有了。”
陈妄挑眉笑,“是有了,还不少呢。”
“您要是有心找,这沪城有美女的地方,说不定到处都有您的孙子。”
陈孟义气的拍桌子,“陈妄,你放肆。”
“我放肆也不是这一次了。”
陈妄笑的懒懒的,声音听着也吊儿郎当,“您多担待。”
陈孟义的话被他堵死,陈妄是他看好的接班人。
可偏偏这小子最不听话最不让他省心。
陈知许看着气氛有些尴尬,岔开话题道:“小十啊,你顾伯母说小准下个星期就从维港交换回来了。”
“到时候阿姨安排你们见一面?”
“你顾伯伯家和咱们家认识很多年了,又是生意上的伙伴。”
“他们的儿子也很优秀,你就当多认识了个朋友。”
伸手给她夹了一块肉,隐晦地提点,“日后若是觉得合适,发展一下也未尝不可。”
程十鸳低头吃着饭,虽没说话,筷子上的米粒却一直夹不上来。
见她一直不说话,陈知许面露不满,“小十,阿姨和你讲话呢?”
看出了程十鸳的不愿意,陈知许的丈夫在一旁打圆场,“小十还小,她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陈知许却没领情,“都大二了,不小了。”
“咱们这个圈子就那么些人。”
“不早点下手,到最后哪有好的让她挑?”
“这个事情,主要还是要看小十的意愿嘛。”
“看她自己的意愿?”陈知许瞪他一眼,“那万一她要是挑个穷光蛋呢?”
“难不成咱们还真同意不成?”
一直未说话的陈孟义开口:“行了,吃饭。”
陈知许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扭头去看他:“爸...我也是为了咱们...”
陈孟义面露严色,“闭嘴。”
程十鸳放下筷子,看向陈孟义,“我吃好了,爷爷。”
“学校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她看向陈知许夫妇,“叔叔阿姨再见。”
陈知许站起来喊她,“明天就周末了,你学校能有什么事?”
“你给我站住...”
“这丫头...”
身边的丈夫拉住她,示意她坐下。
陈知许不满道:“哎呀,你拉我做什么。”
程十鸳出来的急,只来得及拿包。
羽绒服外套都没来得及穿。
出了别墅,一个人走在街上。
陈知许的话循环往复地在她脑子里播放着。
这并非她第一次提这个问题。
去年刚入学的时候,她就隐晦地提过。
从十岁到陈家开始,程十鸳一般不会反抗她的安排。
除了这件事。
她不愿意。
却不能说出来。
为什么不愿意。
程十鸳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
冷风灌进她的薄薄的毛衣,冻得她忍不住哆嗦。
片刻之后,一道熟悉的汽车鸣笛声响彻在她的耳际。
她偏头看过去,陈妄的车就停在她身边。
黑色的奔驰大G,在江边的霓虹夜色里依旧十分惹眼。
他利落地下车,反手关上车门朝着她走过去。
瘦高的男人站到她面前,伸手轻拍了下她的额头,“长本事了?外套都不拿就走?”
程十鸳的委屈终于露了头,“我忘了。”
说完打了个喷嚏,小姑娘的鼻尖冻得通红。
陈妄终究是不忍心,“冷?”
他弯腰从车上拿了件外套出来,递给她,“穿上。”
外套递到她跟前,程十鸳的鼻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氛味,语气有些别扭,“不要。”
陈妄被气乐,“你还嫌?”
寒风吹散了几分味道。
他也闻到了几分,拿过来闻了一下,一下明白了小姑娘在介意什么,把手里的西装随手扔进了垃圾箱。
程十鸳一下有些急,“哎,你...”干嘛扔了还没说完,就看见他脱了自己身上的黑色冲锋衣。
陈妄用自己的冲锋衣裹住她,挑起一侧眉毛,“现在满意了,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