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愆是因为仪仗队迟迟不肯出发而来兴师问罪的。
侍卫只能将他拦在外边,语言不通,加之宋愆来势汹汹,怎么都劝不走。
萧持盈不得不出去。
见着她,宋愆重重嗤笑一声:“哼,好大的面子啊,萧持盈!我原以为不启程真是三王子的意思,可这都等了大半日,越发捉摸不透了,他有什么缘故在这儿呆着?我又到处去问了一圈,这才知道,原来又是你这贱人背地里搞鬼。”
萧持盈耐心解释:“宋大人见谅,实在是我体弱,感染了风寒,三王子体恤,这才说推迟半日启程。”
宋愆压根不吃她这一套,“病了?我看分明是你信口胡扯!”
萧持盈顿了一下。
宋愆冷笑道:“别以为天底下就你一个聪明的,外人不知道你肚皮里那点伎俩!不就是不想和亲,故意拖延时日么?装出柔弱的样子给谁看!”
不待萧持盈反应,他又啐道:“你嫁的是呼延王,又不是他儿子,一口一个三王子,喊这么亲热,隔老远都能闻到骚味,恶心谁呢!”
这话说得实在难听恶劣了些,萧持盈抿了下唇。
不能闹,这是给别人看笑话,不能回嘴,毕竟确实是她要求停半日的。
“怎么了,哑巴了?平日你不很能言善道的吗?”
宋愆咄咄逼人,萧持盈低着头,知道他是急着去西支城,强行按下情绪,道:“宋大人消消气,我们距离西支城已不远,日暮之前必定能够抵达城中。”
宋愆怒目,“你拿什么保证必定?我还说昨天必定能到的,结果不还被你害得又往后拖迟了?”
昨天……萧持盈一时语塞。
宋愆扫视着她,“我怎么瞧着你压根没病啊,这帐子守得严严实实,半步也不给进,别是里面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吧!”
这倒是被他给说中了,萧持盈心口一跳。
宋愆捕捉到她脸上异色,二话不说就要往帐中走去。
“宋大人!”
萧持盈的叫声他不予理会,无可奈何,她只得用呼延语吩咐门外侍卫,“拦住他!”
侍卫应声而动。
宋愆被他们一左一右扣下了。
“放开……”
他话没说完,被两个侍卫一把推开,趔趄两下,差点没站稳。
四周仪仗队都还看着,宋愆颜面尽失,屈辱到了极点,转过身,见萧持盈站在那儿,不免怒火横生,抬手便抽了过去。
“吃里扒外的东西!这一巴掌,是替你祖宗扇的!”
宋愆是成年男子,这一下裹挟着暴怒,萧持盈躲避不及,竟被直直打倒在地。
仪仗队发出惊呼声,谁也没想到他会动手。
有人急切询问:“彭城王来了吗?”
有个人接腔:“我再去看看……”
宋愆听见了,呵斥嗓音异常尖利:“站着!谁敢去叫彭城王,我杀了他!”
萧持盈脸皮疼得要命,脑袋嗡嗡作响,别的什么也听不清楚,难以置信地看向宋愆。
“你以为彭城王会一直给你撑腰?老子真要做什么,他也拦不住!”宋愆瞪过来,“昨天当着那么多人面打我两巴掌,看你不还很神气?”
他双目冒火,大步走近。
“殿下!”
松萝从帐中冲出,不顾一切地挡在了萧持盈身前。
“你这贱婢,也敢来拦我!”
宋愆怒喝,将松萝一脚踹开。
萧持盈担忧看去,宋愆却已近在身前,“你们主仆两个,都是该打!”
他再度扬起了手掌。
萧持盈不及爬起,下意识地转头躲避。
然而,重击迟迟没有落下,反倒是冰冷的嗓音率先传来:“你说,谁该打?”
萧持盈怔了一怔,抬起头。
乌勒闵犽不知何时来的,半空扣住了宋愆的手腕,他病未好全,面容苍白,神色极度阴沉。
宋愆扭动挣扎,“放开!”
闵犽岿然不动,目光转到萧持盈的身上。
见她鬓边的发丝凌乱垂了几缕下来,左脸一道明晰红色掌印,嘴角甚至渗出了血迹。他眯了眯眼,眸底升腾起无尽杀意。
“所以,是这只手。”
闵犽缓缓说着,拧紧了宋愆。
萧持盈忽然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强行要爬起来,却又无力跌坐回去。她艰难张口:“别……”
却太迟了。
闵犽另一手抽出腰间的短刀,利落砍下了宋愆的右掌。
刀刃锋利,腕部骨肉被整齐切开。
宋愆最初还没反应过来,呆了几瞬,直到看见伤口,又看见乌勒闵犽丢弃垃圾似的将他的右掌扔在他的脚边,手指还在一下一下地抽动,宋愆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惨叫出声:“我的手……我的手!”
四周围观者如梦初醒,慌张奔走相告。
“去!去请彭城王来!”
“大夫!大夫!”
“……”
一片慌乱之中,当事人乌勒闵犽却极淡定,他不紧不慢走着,低头似乎寻找什么。
萧持盈在松萝搀扶下站起身。
闵犽弯下腰捡起了东西,走到她身前,摊开手掌。
在他掌心,静静地躺着一只白玉垂珠耳坠。
这原是萧持盈戴着的,刚才被宋愆那一巴掌打掉了。
萧持盈凝视着耳坠,忽然感觉到眼睛酸涩。她强忍住了流泪的冲动,没有去拿,低声道:“四王子知恩图报,我心中感激。可是斩断宋大人的手,这会害了你自己。”
她克制过,可声音还是明显与以往不同,隐约夹杂着哽咽哭腔。
闵犽皱眉问:“你哭了?”
萧持盈自然否认:“没有。”
闵犽把耳坠塞给她,“拿着。”
言罢,转身又向宋愆走去。
宋愆已浑身失力瘫坐在地上,断手处血流不止,染红衣衫,又淌流满地。
他察觉到乌勒闵犽的恶意,挣扎着想要爬开。
闵犽没给他机会,一脚踩住了他的后背,俯下身,抓着他的头发,野蛮地将他的脑袋拎起来。
“有爹生没娘养的孽障!有本事你杀了我!留我一命,我迟早弄死你!”
宋愆还在骂骂咧咧,萧持盈实在担心闵犽一把拧下他的头。若是如此,她也就大可不必和亲了,两国收拾收拾,直接开打吧。
“闵犽!”
萧持盈正欲开口劝阻,忽闻前方嗓音低沉,乌勒骆沙终于随人赶至了。
他紧锁着眉,神色极为不虞,“是我罚得不够重,叫你丝毫不知悔改。”
闵犽明晃晃地拿着短刀,上边血迹都不曾擦去,偏偏他还无辜地歪过了脑袋。
地上的宋愆扬起头,朝着乌勒骆沙叫骂:“还不快让他放开我!”
“闵犽,放开……”
乌勒骆沙话说一半,闵犽微微抬起脚,突然,又狠狠踩下!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