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愆的痛苦喊叫划破长空。
“咔咔”作响,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乌勒闵犽嫌弃地踹两下地上宋愆,咧了嘴笑:“你至少断了三根肋骨,以后能不能站起来都另说,弄死我?”
他笑出声来,收了脚走开。
宋愆疼得胡乱扭动,喘着粗气,什么骂声都叫不出来了。
彭城王萧誉慢半拍赶到,领着随行的大夫,手忙脚乱地照看宋愆的伤势。
这副惨状……他立马看向一旁的乌勒闵犽,这始作俑者竟还在慢条斯理地擦刀,实在是……
忽地,闵犽察觉到目光,明目张胆地抬了抬眸,似乎在问:怎么,你也想来一下?
萧誉吓得连忙移开了视线。
“王爷,”乌勒骆沙出声,“今日事发突然,许多事尚未弄清,眼下最要紧的是宋大人的伤势。王爷若有任何需要,都尽管告知,不论如何,我们都会配合救治。”
萧誉心思一沉,听他的意思,是要包庇。
人在北地,言不由衷。他只能赔了个笑脸,“多谢三王子。”
闵犽慢悠悠地转开身,视线投向萧持盈。
在她脸上停顿一瞬,他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公主脸红肿成这样还不上药,也不怕留了疤。”
萧持盈微微一愣。
闵犽却没再说什么,血迹已擦拭净了,他将短刀插回腰上。
不过经他一提,萧誉等人的注意力转到萧持盈的身上。
她不曾躲闪众人目光,轻轻擦去嘴角血迹,又将鬓边落发拢到耳后,脸颊上那一道掌印,此刻已红肿隆起。
萧誉沉重叹气,这定然是宋愆的手笔。
副使左随明跟在他身后,适时往前一步,“殿下,微臣送您回去上药。”
萧持盈轻“嗯”一声,转身走开。
宋愆的血紧急止住,他本人则已陷入昏厥。
萧誉去看乌勒骆沙,后者会意,道:“将宋大人挪回去好生医治吧,待他好些再出发也不迟。”
萧誉应声,带人将宋愆仔细挪回去。
众人散后,乌勒骆沙瞟向乌勒闵犽,“你是为了梁国的公主出手?”
乌勒闵犽百无聊赖,“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冤枉我。”
骆沙冷声:“她救了你的命。”
闵犽挑起眉梢,“所以,我就得以身相许?”
“少来这一套,”骆沙皱起眉头,“因为百年约定的缘故,父王眼下不能与梁国开战,今日你胆大妄为,斩断梁国正使的手掌,这会很麻烦。还有。”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这位公主是来嫁给父王的,今后是你我的母后,你别去招惹。”
闵犽似乎对他话中某句很是不悦,“啧”了一声。
他没搭话,转身就走。
“去哪?”骆沙问。
“解决麻烦。”闵犽头也不回。
·
萧持盈在帐中凳上坐了,松萝手持药膏立在一侧,指尖蘸取少许,小心翼翼地擦拭她脸上的红肿。
萧持盈眉头都没皱一下,抬眼望向同行进来的左随明。
这位副使不甚高大,身形挺拔偏瘦,面容白净,进入帐中后左右环视,视线停在床上。那儿还堆着两条搬出来给乌勒闵犽保暖的毯子。
“左副使昨日怎会想到先行一步,去西支城请来三王子?”萧持盈率先询问。
左随明瞧向她,如实说道:“殿下有所不知,动身前我仔细打听了北地的状况,得知呼延氏的三王子与四王子素来不睦。三王子年满二十,受封西支城,十七岁的四王子尚无封地,呼延王命他跟在兄长身边历练。不过四王子平日给三王子添麻烦居多,大部分时候,并不图别的,只是想让三王子不痛快。如今公主北上和亲,西支城是必经之地,呼延王嘱咐三王子好生接应。我若是四王子,定不会放过这个添乱的好机会。”
萧持盈微微点头,“过去我便听闻左副使心细如尘,如今一见,名不虚传。”
“看来微臣与殿下都听说了对方不少事,”左随明挑了张凳子坐下,“过去微臣便听说,昭仁公主心慈。如今看来,所言不假。”
说着,又瞥了床上毯子一眼。
萧持盈知道他是发现了闵犽的事,这本也瞒不住,她微微叹了口气,道:“人命关天。”
左随明几乎是脱口而出:“倘若那人性本恶呢?”
萧持盈静静地看着他,嗓音柔和,道:“左副使,他没你想的那么坏。”
与此同时。
乌勒闵犽找到了铁鲁达休息的幄帐。
门帐都放了下来,主事的那几个正在里边议事。他并不着急进去,反在外边背了双手,打算听听他们说什么。
“听前面动静很大,大概是犽哥死了。”率先传出晃扎的粗野嗓音,这大黑脸还是一如既往的蠢,说着还叹了口气。
“伤心什么?是他自己没用,淋场雨就得病死了。你也别喊他哥了,死人哪里配得上做大哥。”接话的是嘎力巴,此人是有蛮力,心思却不纯,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
他脸上有道显眼的伤疤,对外一概宣称是以一打十时被划破,实际上是他在外边偷人,被妻子当场撞破,妻子当场提了刀要他的命,他在争斗中被割伤了脸。他杀死了妻子,害怕被人告发,又杀了情妇,不成想还是被投入大牢。
“行了,都别呆坐着了。乌勒闵犽死了,乌勒骆沙容不下咱们的,必须得走!”嘎力巴拍下桌子,站起身来。
“可也不知道还能去哪……”
“实在不知道去哪,你们干脆就跟着我干,都喊我大哥!我保证不亏待你们!”
门外,乌勒闵犽挑了下眉。
“好志气啊。”
他由衷地夸赞出声,同时单手撩开帐子,略微弯腰,走了进去。
帐中桌前围坐了数人,见着他,均是怔了一怔。
嘎力巴脸上神情变了又变,暗暗按上了腰间的弯刀。
“犽哥!”晃扎急急起身,“你……你没死啊?”
“死是死了,不过被仙女救了。”
乌勒闵犽语气闲散,走到桌前,嘎力巴的身边。
他手肘搭上嘎力巴的肩膀,歪过了头,问:“听说,你想做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