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男人一向波澜不惊的眸子难得颤了颤，眼中划过一抹错愕。
“你说什么。”他骨节分明的指节叩了下案几，眸色幽深沉冷。
“叶小姐怀孕了，已经一月有余。”祝辛小心翼翼地重复了一遍。
萧熠目光下敛，鸦羽长睫遮住了眼底情绪，指腹缓缓划过桌面，随即猛然收紧指节。
自扬州那晚以来，他便派人暗中观察着她的动向，没想到得到这样一个惊人的消息。
真是有意思，此次南下巡查，不仅惩治了贪官污吏，还莫名其妙多出一个孩子。
他这样一个冷漠无情的人，对女色丝毫不感兴趣，突然要当父亲，这倒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毕竟“父亲”于他而言是很遥远的词，他的父皇眼里只有权势利益，只在乎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父子之情是半点没有的。
自他有记忆以来，宫里的明争暗斗，尔虞我诈就没停过，谋划算计更是家常便饭。
争权夺利这条漫长的路，他已经走了很久，对于身处高位的孤独早就习以为常，没想到有朝一日会遇见她。
叶沉烟，他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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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沉烟渐渐止住了眼泪，捻着帕子轻轻擦拭着脸上的泪痕，思绪一片混乱。
怀孕的消息压得她有些透不过气来，像是搁浅在岸上的鱼，毫无翻身之力。
她一遍又一遍质问着，为什么这种事会发生在她身上，不偏不倚地发生在她身上。
可即使问多少遍都改变不了结果，木已成舟，她的的确确怀孕了，这点毋庸置疑。
叶沉烟抬手轻柔地抚摸着小腹，难以想象此刻这里孕育着一个生命。
她连心动都不曾有过，却有了孩子，想来也是荒谬的很。
“眠眠，事已至此，你打算怎么办？”柳玫停顿了几秒钟，略带迟疑地说，“究竟是留下这个孩子，还是…流掉。”
叶沉烟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把头埋进臂弯里，心脏怦怦跳着，沉默地咬紧牙齿。
老实说，她不知道要怎么办，这个孩子完全是个意外，她甚至不知道生父是谁。
诚然，如果生下这个孩子，不仅要背负未婚先孕的骂名，而且叶鸿肯定会勃然大怒，届时还指不定如何对付她们母女。
可若是就这么流掉…想到这里，她下意识摸了摸小腹，这毕竟也是她的孩子，叫她如何狠的下心。
见她陷入纠结中，柳玫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既心疼又心酸。
“眠眠，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娘亲都会支持你。”柳玫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肘，接着往下说，“只是你要明白，生孩子不是儿戏，这各中艰辛，娘亲希望你考虑清楚。”
“多谢娘亲。”叶沉烟小声开口，一脸茫然地抬起头。
“都会好起来的。”柳玫用和蔼可亲的目光看着她。
“娘亲，您当年怀上我是什么感觉？”她侧首看向柳玫，有些好奇地问。
“自然是开心不得了。”说这话时，柳玫脸上浮现一抹笑意。
“恕女儿直言，”叶沉烟抿了下唇瓣，直勾勾对上她的眼睛，“如果您知道父亲是个不负责任的伪君子，您还会选择生下我吗？”
叶沉烟这话并非添油加醋，当年叶鸿只是一个正五品礼部郎中，人群里惊鸿一瞥，便被柳玫深深吸引。
那时的柳玫花容月貌，被称为扬州第一美人，身边追求者无数。
初到京城游玩，人生地不熟，叶鸿利用这点主动接近，当起了向导，并且对她无微不至的关心。
甚至隐瞒他已有家世的事实，故意诱哄柳玫跟他在一起，承诺一定会娶她，将生米煮成熟饭。
那时的柳玫心性单纯，竟然信了他的鬼话，等到肚子大了起来才识破他的谎言，为了孩子委屈成了妾室。
刚嫁进府内那段日子还算是浓情蜜意，可后来不知是不是月子里着了风寒，落下了咳疾。
自那以后，叶鸿便对她弃之如敝履，冷眼以对，美其名曰是让她好好养病。
回想当时，柳玫对他恨之入骨，若不是因为叶沉烟，她早就同他和离了。
“我知道眠眠的意思。”柳玫拉起她的手，嗓音轻柔道：“娘亲不想骗你，即使你父亲对我漠不关心，娘亲从来没有后悔生下你，你是你，你父亲是你父亲。”
看着面前亭亭玉立的少女，柳玫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说实话，这是娘亲做过最正确的决定，能有你这样的好女儿，娘亲很欣慰。”
叶沉烟粲然一笑，扑进柳玫怀里。
“我想…”她勾起唇角，终于下定决心，一字一顿启唇：“我有答案了。”
柳玫心下了然，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她大概猜到了女儿会做这个选择，终归是自己的骨肉，现在的叶沉烟和当年的她一样心软。
“眠眠放手去做吧，”柳玫低头看着她，眼里充满爱意，“娘亲会陪着你的。”
叶沉烟心头涌起一阵暖流，柳玫的支持对于她而言是莫大的鼓励，她很感恩能有一位如此开明的母亲。
还没等她细想，柳玫轻柔的嗓音传来——
“只是有一点你得听娘亲的。”
“什么？”叶沉烟仰起头看她，眸中满是疑惑。
“你需要赶快找户人家嫁出去。”柳玫语重心长地说，声线里隐藏着担忧。
“为什么，女儿并不想嫁人。”她不假思索地答道。
何况她已经怀孕了，有谁愿意娶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子。
柳玫压低声线，在她耳边小声开口：“依你父亲的性子，若他知道你怀孕，绝对不会允许你生下这个孩子。”
闻言，叶沉烟眸光微沉，一时间无言以对。
“生在高门中，你父亲那样一个好面子的人，为了保住颜面，做出什么事来都不奇怪。”
柳玫叹了一口气，郑重其事地看着她开口：“为了你和你腹中孩子的安危，即使不愿意，也得嫁出去。”
“娘亲说的是。”
她极不情愿地点点头。
“就这么说定了，我即刻去找你父亲，让他帮你办一个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