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北上凯旋回来之后，有人向朕参了你一本。说是你无诏调兵、其举无异于谋反。这事儿，你可有何说法啊？”
似是为了缓解先前的尴尬，李世民接过苏牧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嘴角残留的茶水之后，赶忙的转移了一下话题。
而当李靖听到从李世民口中说出有人参他谋反这事儿的时候，李靖的脸上却并没有显示出任何慌乱或是愤恨之情。
似乎对李世民带来的这个消息、并没有感到任何的意外一般。
事实上，被人参上一本这种事情，李靖也确实是早有预料的。
“陛下，这你也是知道的、战场之上，战机稍纵即逝。”
“当时那样的情况，倘若向京都汇报请示、一来一去的、恐怕两个月都过去了。”
“要真是如此，颉利估计早都跑没影儿了。”
“但这无诏调兵之事，臣也是认的。御史既然弹劾了，那大不了就功过相抵，我这一仗算是白打了就是了嘛！”
虽然说对于被御史弹劾这件事、李靖也是早有预料了。
但此刻真的谈论到这事儿的时候，李靖言语中还是难免的多了几分怨气。
毕竟，他此行那可是一举平定了整个北方祸乱的苗头。
任谁建了这么大的功、结果回朝之后，第一件事不是封赏、而是被人弹劾了。
那心里要说是一点儿怨气都没有的话，那未免也太假了点儿。
“哈哈哈，你看看你，给自己惹了麻烦，到头来还说不得你了是吧。”
看着李靖虽然一口一个白打了，但却是就差把不高兴和不服气几个字写脸上的样子，李世民也是被逗的一阵哈哈大笑。
然而在笑过之后，李世民却是又笑着指了指李靖道。
“虽说你擅自调兵之事、的确是情有可原、战机稍纵即逝不假、可军法终究是军法...”
“隋朝时期，史万岁率军击破达头可汗，也同样是立了大功，但是隋文帝非但没有赏赐他、反而把他斩首了。”
“朕不是杨坚，也不会在此事之上怪罪于你。”
“但擅调军队之事、却让朕看到了一些问题，军队的军纪问题。”
“朕...”
李世民这边还在说着，但是让李靖感觉有些诡异的是，陛下这话说到一半，却突然就停了下来。
而且、还眉头微皱的扭头看向了一旁低眉顺目，似是在假寝一般的苏牧。
“陛下..可是牧儿在此有些不便啊？”
李靖见李世民这话说到一半、突然就卡壳了。
他还以为是苏牧在一旁，有些话不方便让他听见。
也是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而听到自己突然被点名之后，原本在一旁发呆，满脑袋胡思乱想的苏牧也不由的愣了愣。
他有些呆滞的抬起头看了看李靖与李世民二人，随后满脸茫然的指了指自己道。
“那个..那我走？”
“别！你就在这里待着就好。”
原本还以为是自己影响到了两位大佬之间的畅谈、苏牧正准备提议离开，结果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才刚提出要走，李世民便忽然张开了手，似是有些急切一般的挽留了起来。
“呃..那，那我就这么坐着？要不，我给您倒杯茶什么的？”
苏牧看着这忽然像是小脑抽抽了一般的李世民，一时间也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怎么感觉这位太宗陛下有些怪怪的啊？
其实苏牧不知道的是，李世民刚才的话之所以忽然就被打断了，其实主要责任还真就在他的身上。
刚刚李世民原本是想向李靖传达一下自己当前的想法的，杜如晦在离世之前，曾留下了最后一条军策。
他的军策中提到的便是，如今天下已成太平之势，军队自然也需要施行一些改制了。
而杜如晦留下的军策中提到的改革方向便是，军将分离！
这么做一来是削弱将领对于军队的掌控程度。
二来，则是为了减少朝廷在军队这一方面的财政开支。
但是现如今、朝廷手里只有这么一个目标。
却并不知道该如何去推行、去实施、去完善这个目标。
所以今天李世民前来李靖府上，最主要的目的，就是问问他的态度和意见。
然而李世民刚才的话都尚未说完，他的耳边就突然听到了来自苏牧的低语之声。
‘这是要开始府兵制改革了啊！可惜这么厉害的统兵制度，最终还是崩坏了...’
苏牧这一句心中暗自的感叹，落在一旁正在与李靖表达自己来意的李世民耳中、却是宛若晴天霹雳一般。
这也是他方才为何忽然就终止了自己的言语，转而扭头看向了苏牧的主要原因。
这少年似乎知道些什么？
不对，感觉、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话说起来、朕倒还真忘了问了，药师啊、你这小侄他才学如何啊？可曾想过让他随你入伍？”
“啊？入伍？回陛下，我没想过要入伍啊！”
原本刚倒完茶、甚至都还没完全坐下的苏牧、在听到李世民忽然就把话题扯到了自己身上的时候，他先是明显的愣了一下。
随后，他赶忙冲着李世民摆了摆手，语气有些焦急的解释了起来。
‘不是，你们这话题跳跃度有点大了吧？你们要聊募兵制度，要聊军纪，那就好好聊行不行？干嘛忽然就要扯到我身上来啊？’
‘我现在人在长安，虽不是二代子弟，却也算是有所依仗的人、我出门做个生意他不香吗？我入鸡毛的伍啊！’
‘咱穿越一场，你让我去上阵杀敌？这不是屈才是什么？’
听着耳边，苏牧那逐渐变得急躁起来的心声低语，李世民心中不由微微一喜。
这小家伙有点儿意思、跟个小斗鸡似的，一点就炸毛。
不过，他说的这什么穿越一场...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看着面上慌张，实则内心一点儿都不淡定的苏牧，李世民竟莫名的感觉还挺有意思的。
虽说他此行最大的目的，的确是来问问李靖。
关于军纪和军队的改革这件事，他是否有想法和意见来的。
但是此刻李世民却发现，自己此行似乎有了一些意外的收获了。
甚至他有一种感觉，这一次卫国公府之行的收获、会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