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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藤水榭。

程彦平和陆轻山正临窗向湖中的鱼儿抛洒鱼食,一边说着什么,说到兴起,哈哈大笑。

程仲文携崔元卿缓缓进去,问道:“你们二人说什么呢,如此开怀?”

陆轻山回头向程仲文见了礼,笑着道:“我在跟彦平说他长姐小时候的事。”

崔元卿目光平缓地向他看去,面无表情。

程仲文听了仰头笑了起来:“云黛这丫头小时候被她祖父母宠的无法无天,在益州跑得野了,真真儿一个祸害,那年连你也打了。”

陆轻山道:“云黛妹妹幼时天真烂漫,没想到如今收敛了不少性子。”

云黛妹妹,四个字让崔元卿的目光阴沉下来,半眯了眸子去盯陆轻山。

陆轻山却视而不见,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嗤笑一声道:“今日我见云黛妹妹,全无小时候那般自由自在。”

程仲文笑道:“倒不如现在,我听说她那次非但打破了你的头,还把你府上的贵客也打了?”

陆轻山不着痕迹地瞥了崔元卿一眼,拉长了声音道:“他啊!他倒是活该。”

崔元卿面不改色,朝程仲文道:“云黛幼时淘气,惹恼了陆侍郎,直到如今还放不开,今日不如就由小婿代岳父向陆侍郎赔罪,好好敬他几杯酒。”

程仲文抚掌大笑:“好!机会难得,今日就多喝几杯,不醉不归。”

陆轻山朝崔元卿挑了挑眉毛:“崔大人,可要手下留情。”

崔元卿淡淡地回了一句:“既然喝酒,须得尽欢,若是陆侍郎醉了,便让彦平亲自送你。”

陆轻山道:“崔大人对自己酒量这么有信心吗?”

崔元卿嘴角扬了一下:“既成了婚,岳父家中,便也如崔某自家一般,若是我也醉了,就跟云黛在府中住下,那又何妨?”

陆轻山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又归于平静,漫不经心哼了一声。

程彦平一听姐姐能在家住一晚,立即拍手叫好:“姐夫,既如此,那我便准备十坛女儿红来。”

程仲文点头道:“去,把当初为你姐姐埋下的女儿红全都挖出来,今日不醉不归。”

他们四人在水榭中又畅谈了许久,程仲文便吩咐开宴。

水榭里摆了一张可容十人的大桌,家仆婢女陆陆续续提着食盒将菜肴摆上,程彦平果然挖了十坛女儿红出来,排在水榭一角。

冯氏得了前头来报,也带着程颂安和林氏来到古藤水榭。

远远的,程颂安看见水榭前临湖站了个人,负着手,飘然独立,正看向她的方向。

林氏见了笑道:“姑爷怕是一会儿也离不得咱们姑娘,就在那巴巴儿等着。”

冯氏心里也自是欢喜。

程颂安扯出一个笑容,他可真是能装,把母亲和姨娘都骗过了,日后若是贸然提和离,恐怕还有些难,可恶!

果然,崔元卿见她们过来,便向前走了几步迎上来,自然地伸出了手。

程颂安居然也被他几次三番的做作表演养成了习惯,自然而然将手递了过去。

崔元卿便握了她的手,跟在冯氏和林氏后面入了席。经过陆轻山的身边,二人相互搀扶的手露了出来。

陆轻山极轻地冷笑了一声。

落座之后,崔元卿蹙眉问道:“今日是家宴,怎么不见两位姨妹?”

程颂安用帕子掩着,撇了撇嘴,果然还是为了程挽心沉不住气。

程仲文的脸色登时有些挂不住,冯氏连忙接口道:“挽心身子不适,不便见客,瑾宁那丫头像云黛小时候,在家里坐不住,跑去庄子上骑马了。”

崔元卿再没表现出什么,默默出神,似乎在想什么。

陆轻山朝冯氏道:“二妹妹要紧么?家母跟太医院的何太医是同乡,若有需要,可遣他来。”

冯氏三言两语遮掩了过去。

程颂安忽然想起来,前世陆轻山跟崔元卿不对付,是因为他也喜欢程挽心,他们两个是情敌!

她记得陆家还曾上门求娶过程家二小姐,只是被程挽心和沈姨娘用二十四岁前不出嫁的由头拒绝了,程颂安当时也没在意,但如今想到这里,她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轻山哥哥,你许久没见过二妹了吧?”程颂安轻柔一笑,“不如散席之后我带你去她院里瞧瞧。”

说完,不顾母亲和姨娘的疑惑,就朝程仲文道:“父亲,轻山哥哥不是外人,您说是吧?”

程仲文捻着胡须,怔了一下。

陆轻山嘴角含着笑,回道:“行啊。”

一旁的崔元卿意味深长地朝程颂安看了一眼,却没露出情绪来,淡淡开口:“也好,散了席,我和云黛带着陆侍郎前去探望二妹。”

程颂安内心开始隐隐期待起来,他不是不谈和离的事么,那也行,不如给他和程挽心的感情多添些风浪,她前世受了那么多冷落和煎熬,这辈子她也要让崔元卿提早尝尝情敌在侧的滋味。

前世陆轻山出现的晚,程挽心已经跟崔元卿做了实在的夫妻,而陆轻山那个时候也没来程府,等他见到程挽心的时候,永哥儿都已经出生了。

如果今生她能给陆轻山多制造些机会呢?

于是,程颂安娇羞无限地朝众人道:“相公在家时,祖母就说他最不喜跟我们女眷闲谈,让他跟着去看二妹妹,属实是为难他呢。倒不如让他跟二弟去庄子里陪三妹妹骑马。”

除了陆轻山,桌上的人都笑起来。

程颂安又道:“彦平眼下便要科考,不如让相公查查他的功课。”

这句话正中程仲文的心坎,他捻须点头道:“贤婿可有耐心指点彦平一二?”

崔元卿仍旧风轻云淡地笑着点了点头。

程颂安得意地挑了挑眉毛,看他还能这么平淡多久。陆轻山虽然与他是不同的路子,但家世、外貌、官职皆不输于他,未必就不能赢得芳心一二。

她做了一番盘算,心情畅快,吃的也多了,还趁兴喝了两杯酒。

反观崔元卿,表面上虽不动声色,但手中的酒杯就没有空过,他的酒杯不空,也没让陆轻山闲着,两个人推杯换盏,喝了足足两坛。

每每两人酒杯碰在一起,崔元卿和陆轻山眼中都各自出现一股寒意,二人之间似乎涌动着旁人看不到的较量。

程颂安瞧得乐呵,陆轻山还没见到程挽心呢,崔元卿这就开始较劲了,他对程挽心可真是容不得一丝别人的觊觎,前世让她等了十年,却也真是不容易。

眼看着崔元卿酒到杯干,酒气上来,脸上颇有几分落寞失意。程颂安心中突然生出一丝自怜,他对程挽心的情意,连半分也没给过自己。

凭什么要和离成全他们?程颂安掐了掐掌心,她既断了对崔元卿的希望,何不如前世一般占着崔府主母的名头,日后做首辅夫人,养好自己的身子,再安心让整个崔府供养自己?

虽说大乾朝容许女人和离,但整个世道对此并不宽容,和离之后的女人没有几个能被家中接纳的,还不是由着父兄再择一门婚事?另一门婚事未必就有崔家清净,起码没有那么多的肮脏事。

便是父亲准许她一辈子不再另嫁,但世人该如何看待父亲和弟弟?三妹日后在婆家日子岂会安生?

一想到这里,程颂安更加坚定了要帮陆轻山一把的心。

冯氏大概看出了她的深思不宁,敛了敛衣衫,朝正喝的畅快的几人道:“你们爷儿们喝酒,我们娘仨回去说说体己话。”

程仲文欣然同意。

程颂安扶着冯氏,笑着朝他道:“父亲,便是高兴,也别贪杯,让相公替您喝便是。”

崔元卿喝了酒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变化,只一双眼睛有些发红,闻此言语,手中酒杯停在半空一顿,又默默仰头干了。她没有劝他少喝些。

程颂安离开之前,似乎看到他朝自己看了一眼,眼里带了些怨。

是在怨她要带陆轻山去看程挽心么,如果因此而怨,她可要多带陆轻山去看几次。

回到母亲的房中,冯氏皱眉问道:“本来已经将那丫头禁足了,你怎么还让外客去看她?如此一来,你父亲对此事岂不也要轻轻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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