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凡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他被送到了镇卫生所。
醒过来后，赵凡立刻就要求回到工作岗位上。
给镇长感动的眼圈儿都红了。
“不着急。”溪江镇镇长声音温和：“工作什么时候都能干，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还是再休息休息。”
“没事儿，我年轻，火力旺。”赵凡掷地有声：“如今险情严峻，我们身为党员，就应该冲锋在前，时刻把人民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镇长更感动了。
然而镇长不知道的是，赵凡之所以这么着急复工，一方面的确替受灾群众着急，另一方面则是防着四科副科长抓他把柄，打小报告。
半年前，四科科长调离。
按惯例，科长的位子应该由副科长顶上。
可这次也不知为什么，并没有依循惯例。
于是四科科长的位子就这么空了半年。
孙启文是市委办科部的一把手，副科长想要把头上的“副”字拿掉，就只能卯足了劲儿讨好他。
那么让孙启文横竖看不顺眼的赵凡自然也就成了副科长在孙启文面前刷经验的工具人。
这让本就处境艰难的赵凡变得更加步履维艰。
半年来，赵凡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
可即便如此，他也经常会因为类似“进门时迈的左脚”这种荒唐蹩脚的借口被副科长刁难。
以至于每一天赵凡都过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所以昨天他才不要命地跳进洪水里救冯辉。
实在是赵凡快要撑不下去了！
“对了，冯秘书长怎么样了？”赵凡像是突然才想起来似的问了句。
镇长也没多想，回答道：“连夜送市里抢救了，昨天得亏有赵干事你啊，不然这次真就要捅破天了！”
想起昨天那惊险的一幕，镇长就止不住地浑身冒冷汗。
他奶奶的！
要不是那帮四六不懂的村民集体跑到大坝上闹事儿，冯秘书长又怎么会上大坝？
冯秘书长不上大坝，又怎么会掉进溪江去？
万一冯秘书长真的牺牲了，那自己这个镇长也就干到头儿了。
一念至此，镇长看赵凡的眼神更加的温和。
贵人吶！
赵凡可不知道镇长心中所想，他就是觉得镇长的眼神让他很不自在。
“内个……镇长，咱们还是抓紧时间工作吧？”
“啊？哦，好。”
……
洪水肆虐，幸运的是溪江大坝非常坚挺。
这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这十几天赵凡一直坚持在前线，人都累瘦了一圈儿。
好在如今暴雨停歇，意味着最严峻的时间已经过去。
接下来就是做好民生安排、损失统计、人员伤亡等工作。
每家每户的情况都要落实到位。
赵凡觉得再有两三天他们就能回市里了。
也是这一天，出院才两天的冯秘书长在办公室召开会议。
科部主任孙启文和七个科长尽数参加。
在会议上，冯辉首先对前线的工作人员给予了口头表扬，对他们的表现进行了充分的认可。
随即话锋一转：“孙主任，科部不是八个科室么？怎么只来了七个科长？”
孙启文连忙回答：“秘书长，是这样的，四科科长半年前调离，目前我们正在酌情考虑以及审核新的四科科长人选。”
闻言，冯辉眉头一皱：“半年调走现在还没选出来新科长？孙主任，你们这办事效率未免也太低了。”
说罢不等孙启文开口，便道：“择日不如撞日，我看就今天吧，把四科科长定下来。”
他扫了所有人一眼：“大家别都闷着，说说你们认为合适的人选，我也帮你们参谋参谋。”
秘书长可是有权参与到各个部门人事调动的。
这下孙启文和七个科长连忙提出自己满意的人选，整个会议室瞬间暗潮汹涌起来。
以上，赵凡统统不知道！
他现在都忙的脚打后脑勺了。
本来赵凡还以为形势最严峻的时刻已经过去了，敢情才刚开始！
好家伙，为了能够定损多一点儿，村民们差点儿人脑子打成狗脑子。
要不是镇长在一边儿镇着，赵凡感觉他脑袋上都得挨一棍子。
难怪没人愿意来溪江镇增援呢。
自己还是大老爷们儿呢都遭不住，让那些小姑娘科员怎么办？
一直忙活到天都黑了，赵凡才差不多登记完了。
按照这些真实数据，灾后市政府会做出相应的补贴。
拖着疲惫的身躯，赵凡和同事们朝饭堂走去。
“小赵，回去以后把数据整理出来，明天早上交给我。”副科长突然说了句。
听到这话，同事们全都向赵凡投去了同情的眼神。
白天各个村子跑了一整天，晚上还要把这些数据分门别类整理好……生产队的驴都没有这么用的。
赵凡心中冷笑。
你们懂个屁！
熬通宵才多大的事儿啊，终点是整理数据好不好！
那么多的数据，万一出了岔子，最后背黑锅的一定是自己！
说不定副科长就能借着这个由头把自己的铁饭碗给砸喽。
靠！
贱人！
他心里破口大骂，脸上却浮出一抹笑容：“领导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副科长瞥了赵凡一眼，什么也没说，继续向食堂走去。
赵凡悄悄吐了口气，心里安慰着自己：明天就能回市里了，回去第一件事儿就是洗个热腾腾的热水澡，十几天下来，自己特娘的都臭了！
一行人慢腾腾地走着。
还没到食堂，众人就看到一辆格外眼熟的轿车在食堂门口停着。
领头的副科长脚步一顿，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他已经认出来了，这是孙启文的公务用车。
难道孙主任过来了？
可这支援工作都结束了，孙主任这时候过来干什么？
也是副科长这些天累蒙了，脑子有点儿转不过来，要是搁平时他这时候就该冲过去表现才对。
下一刻，车门打开。
孙启文的司机王师傅走了下来，并笑呵呵地道：“赵科长，我来接您回去。”
赵科长？
听到这三个字，副科长顿时两眼放光。
他，姓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