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鸢没想到的是,他们三个真的会来钓鱼,她更没想到的是,她居然会跟着一起来。
她对钓鱼这种需要耐性和修养的东西自然是不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是莫让在群里说的钓完鱼去打麻将,正好三缺一。
今天天气倒是舒适,太阳躲进云层里,偶尔树影摇晃,是风缓缓吹过的痕迹。
南鸢没这么好兴致,他们三个在河边俨然不动钓鱼的时候,她躺在吊床上面睡觉。
本来只是闭着眼睛想休息一会儿,没想到这偶尔轻微晃动的吊床和拂过她肌肤的微风过于温柔,让她不知不觉就有了困意。
即将要坠入睡梦的河流,半梦半醒之间,时间好像倒退回了一年前,那是她对顾以淮动心的时候。
青梅竹马的感情如同淡淡溪流从未越界,但是一但崩塌就是下山的洪水猛兽,就如同沉寂许久的锁突然被撬开,她敏锐地捕捉到自己对顾以淮的感情变化。
她热烈而直白,一旦喜欢一个人,那就必然是轰轰烈烈。
而顾以淮这个人和她却像完全相反,他格外淡漠,仿若对这种情爱的东西没有任何的感知。
或许是她天赋异禀,也或许是顾以淮不小心露出了马脚,即使顾以淮再内敛,南鸢还是能够捕捉到他那潜藏着的爱意。
与其说这段感情没有维续多久,不如说这段感情还没算正式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像是汹涌而来的酒后醉意,疯闹过后,忽然清醒。
那还是第一次她收起了自己不计结果,只活当下的放肆性子,她开始思考,自己是真的打算和顾以淮走下去吗?
她知道自己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追求热烈与新鲜,却从不在一个地方过多停留。
就如同她来来去去的诸多位男朋友,有些甚至已经忘记了名字,对她来说,在一起三个月都算是谈恋爱时间久的。
但顾以淮不一样,他认准了就是定数,她可以全身而退,但是他不行。
她和顾以淮谈恋爱,那不是两个人的事情,是两家人的事情,一旦开始,就像是离弦的弓箭,不会再有回头路。
她承认,她开始有些怕了。
烈酒彻底分解,醉意不再存在于思绪之中,南鸢断的也是干净利落,直接承认自己也只是一时兴起的玩闹而已。
她那名义上的去法国游学一年,其实大家都知道,她想逃。
没人阻止她,或许大家都知道,她的顽劣性子,不适合沾染顾以淮这朵纯净的高岭之花。
送她去机场那天,顾以淮和南泽莫让他们一块儿来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给她披上大衣,按了下她的头,语气散漫,仿若过往的每一年相处,只关乎哥哥对妹妹的关心,甚至还有心情和她开玩笑。
他们两个人都默契不再提,但是这些东西,浓重的墨水滴在白纸上了,那确实也是洗不掉了。
她动过心,顾以淮也动过。
但是她,本就恶劣,也无法保证,这辈子只对顾以淮一个人动心。
顾以淮不一样,他对情欲这种东西格外淡漠,而他平静的人生中是她不守规矩扔了颗石头进去,荡漾着。
早点捞还能捞出来,晚点呢,做不了恋人,回不去兄妹。
她倒不怕被长辈们做主让她和顾以淮结婚,只是这样,本就对他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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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层飘过,刚才躲着的太阳露出慢慢展露出自己的光芒,光晕缓缓移到她的脸颊,将南鸢的睫毛映出一片小阴影,往下长长延伸。
撇开家境,南鸢光论长相也是极其好看的,一双勾魂的桃花眼,让人光是盯着就挪不开目光,而她深邃的浓郁的面庞,如同时时刻刻带着妆容,好像在黑暗的地方都能够迸射出光芒。
南鸢微蹙了下眉头,将衬衫往头上一扯,盖住了眼睛,屏蔽掉那灿烂的光源。
脑海意识已经不清晰了,迷迷糊糊中,她感受到有人往她身上盖了件衣服,困意已然将她笼罩,南鸢没睁眼,转了个身,彻底沉睡过去。
毕竟是在外面,再怎么舒服也睡不太久,南鸢小憩了二十多分钟,她睁开眼睛又闭上,适应了一下外面这明亮的光线。
揉了揉脑袋,南鸢看了眼身上的外套,莫名觉得有些眼熟,顿了好几秒,她才回想起来,这有点像昨天晚上在车上,莫让说顾以淮用来抱过流浪狗的那件。
“怎么了?不是喜欢这件?”
顾以淮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的,应该是刚洗过手,水珠沿着他瓷白修长的指尖滴落,连同手上的青筋都更明显了些。
南鸢抬头盯着他几秒,又低头看了眼外套,最后还是将口中的话给吞了回去,默默从吊床上跳了下来。
她往南泽和莫让那边走去,他俩举着鱼竿,谈笑风生的,好像根本不在乎能不能钓到,就只是换一种方式聊天。
脚边传来的动静将她吸引,南鸢低头看了眼地上那个水桶,居然还真被他们钓到了几条鱼,在桶里面蹦跶挣扎着,不断溅起几朵水花。
晚霞缓缓攀爬至天空,提醒他们此时的时间也不早了。
莫让起身伸了个懒腰:“今儿就到这吧,回去了。”
南鸢站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站起来将渔具收好,又将桶里面那好不容易钓来的几条鱼重新倒回了湖中,忍不住嗤了声:你们是真闲的慌。”
或许是知道南鸢是个什么性子,三人继续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也没有要和她解释的打算。
日落时分,光影的移动轨迹也随之改变。
南鸢抬手遮住自己的脸,挡住了照在她面庞上的阳光,她微微皱眉,对着南泽伸手:“钥匙给我,我去车上等你们。”
南泽动作不停,瞥她一眼:“今天是顾以淮开车来的,你找他。”
“......”
许是刚才的那个清晰的梦将一年前已经沉到池底的往事重新搅了起来,南鸢抿抿唇,往树荫底下走了两步,收回了自己想要去车上等他们的想法。
“南鸢。”
南鸢抬头,顾以淮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到她面前的,他将车钥匙递给她:“还没消气?”
“什么?”
南鸢没太懂顾以淮这句话的意思,她抬头对上他的脸,即使在这摇晃的树影底下,他那俊朗的五官也格外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