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对流放犯人也是有伙食预算的,但非常少,加上层层盘剥,真正能用到他们身上的少之又少,端看负责人的良心。
显然,吴友德并不是个有良心的,哪怕此刻刚出京,他也不打算隐藏。
等一行人拖着沉重的镣铐按着要求忙活完,天色也完全暗了下来,每人终于分到了属于他们的晚饭——一个硬的能砸人的黑馒头。
看着能硌掉牙的馒头,再看看凶神恶煞,一副不吃就别吃的解差,众人敢怒不敢言。
这时,有俩解差端着筐过来。
“别说苛待你们,喏,”吴友德坐在一块石头上,一只腿还抖啊抖,指着框子,“白面馒头,肉包子,有钱就能吃。”
这两个解差是两兄弟,也是吴友德最信任的手下,叫石克和石琅,两人听老大说完,立即大声喊道:
“想吃的过来,鲜肉大包子二两银子一个,白面馒头只需要一两银子。”
众人看着筐子的包子馒头流口水,可惜,他们今天走的突然,赶上送行的人不多,能吃的起白面馒头和肉包子的并没有几个。
史克见没有人买,当即黑了脸:“没人要吗?”
石琅也道:“我们老大心善,特意准备了这么多的吃食,可不要不识好歹。”
吴友德扫了众人一眼,声音从后槽牙挤出来:“看来你们很喜欢硬馒头。”
“官爷,我想要肉包子。”
小胖子的祖母抬头就对上吴友德吃人的眼神,害怕惹火了他们会对自己的宝贝孙子动手,恰巧孙子想吃肉包子,那就买一个吧。
她小心掏出一锭碎银,颤颤巍巍递过去,明明很心疼,却不敢表现出来。
这还是大闺女背着女婿悄悄给她的。
石克拿过银子,抛了抛,问道:“一个?”
老太太咽了一口口水:“……一,一个。”
收了钱,解差也没有为难她,拿了个包子丢给她,老太太手忙脚乱接住,赶忙招呼宝贝孙子。
小胖子立马丢掉手里的黑馒头,抢过包子就往嘴里送,“啊呜”一口,一个包子少了三分之一。
石克继续吆喝,又有零星几人买了馒头,但与他们预期相差太多。
这些玩意儿不花钱,浪费的可都是他们的银子。
吴友德眼神不善,有些后悔没有在城门口多停留一段时间。
沈家这边,看着硬邦邦的馒头,都没有食欲。
“既然不饿,先收起来吧。”目前条件恶劣,哪怕是这样的馒头,他们也不能浪费。
除了最小的子谦和子铭,包括子谟子钰在内的沈家众人都猜到是怎么回事,但大家都默契的没有提。
沈欣然也终于有机会与家人坦白,但周围都是人,有些话也不方便在这里说。
一边用神识留意周围的人,一边快速做了个简单交代,至于其他,等找到合适的机会再细说吧。
听到她说梦到沈家的遭遇和结局,众人都很凝重。
他们沈家,究竟得罪了什么人?
“作甚这副表情?”沈崇望打破沉默,“已经提前知晓,总能有办法解决的。”
他们没有怀疑沈欣然这个梦的真假,沈家如今的境遇,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我们现在……”就如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沈晏回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大家都明了。
“会有办法的,”沈欣然拍胸脯保证,“相信我。”
因为自己的计划太过大胆,她暂时没敢说出来。
吴友德坐在火堆边,找了一圈才看到坐在外围的沈家人,只是天色太暗,看不清具体情况。
想到临行前那人的吩咐,他起身走过去,正好看到沈欣然拍胸口的一幕,顿时放下心,这沈家大小姐可真娇气,吃个馒头都能噎成这样。
啧啧,可怜见的,他看着可心疼了。
只是,
小美人性子烈,现在还不是他出手的时候。
等过一些日子,沈家人的锐气抹平了,嘿嘿嘿~~~
他美滋滋的想着,重新回到火堆旁。
等身上那道邪恶露骨的视线消失,沈欣然才吐出一口浊气,某个念头,再也按压不住。
既然压不住,沈欣然也没打算忍耐。
另一边,红袖和添香两人刚离开沈府,就看到一队禁卫军朝沈家方向赶去,眼里难掩焦急和担忧。
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只得忍着想要跟去的冲动快速离开。
两人又乔装打扮了一番,这才去到并肩王府,想办法把纸条交到了王府管家手中。
按理说,小人物不可能接触到王府管家这样的身份,也是他们运气好,在与门卫僵持中,正好遇到办事回来的管家。
管家虽然纳闷为何一定要亲自交到他手上,但多年的谨慎让他立即重视起来。
果然,
在看过内容后,神情有瞬间的凝重,再次看向面前的“小乞丐”,又恢复了淡定从容。
“这是谁让你送来的?”
“让你送信的人可有说什么?”
伪装成小乞丐的红袖摇头,一问三不知,反而道:“他们说信送到你们会打赏。”
说着,伸出黑乎乎的手。
管家的视线在她的脸上停留片刻,确定无法从这里得到任何消息,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给她,并表示,若我有送信人的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王府,他们会有重谢。
红袖喜滋滋收过银子,应了一声,快速跑了。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管家朝身旁的护卫使了个眼色,后者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
离开的红袖与添香汇合,两人又重新伪装了一番,朝丞相府方向走去。
小姐说了,按照王府管家的谨慎,定会让人跟踪他们,他们无需担心,也不用隐藏,只需要做好伪装按照心中所想去想去的地方就好。
管家安排好人,快速进了王府朝着书房方向走去。
只要没有别的事情,王爷都会在那里。
并肩王府是当初齐朝新建时皇帝封赏的,占地上百亩,历经了三个朝近百年,从外面看依然富丽堂皇,但里面的摆设换了一茬又一茬,早就不复当初的富贵光鲜。
敲响书房的门,听到回应,他推门而入。
坐在案前的男子身着深色锦衣,面色冷峻,正提笔写着什么。
“王爷,刚有人送来这个。”
楚谨丞放下笔,接过纸条快速看完,“五伯以为如何?”
“宁可信其有,”楚文道,“属下已经让人去调查。”
“当今对并肩王府越发忌惮,纸上所言,恐怕并非无的放矢。”楚谨丞揉揉有些发胀的头,眼里一片晦暗。
楚文面露忧色:“王爷,我们要如何是好?”
楚谨丞的视线落在纸条上:“我们得尽快离开京城回到封地。”
不管上面所说是不是真的,京城都不是久留之地。
只是,该如何离开?
“要不就说边关告急?”楚文提议道。
话落,又被他否认了:“不行,用军务当借口,这不是直接给皇帝送把柄嘛。”
楚谨丞食指一下一下轻点桌面,良久,才指指纸条:“你先跟进一下。”
有些事,不能再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