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国危家难的时日,元玥至今记忆深刻。
宣宗膝下子嗣单薄,唯元玥与元珩一女一子,叛乱陡生,宣宗病重,元珩又年幼,危难之时,元玥这位大齐公主担起了守护江山社稷的责任,她当机立断,派心腹护送幼弟元珩带着诏书、兵符和她的亲笔信函出城,南下去寻萧彧,请萧彧带兵勤王救驾,而她自己,则以柔弱之身,死守京城,誓与家国共存亡。
那时,叛军来势迅猛,他们攻破了京城,杀进了皇宫,元玥原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的,所幸千钧一发之际,萧彧率勤王之师及时赶到,平定了叛乱,解了这场家国危难。
而叛乱平定之后,不到半个月,宣宗便驾崩了。
临终之前,宣宗召了朝中重臣,当着众人的面立下遗诏,传位皇子元珩,并令平宁公主元玥摄政。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随着新帝登基,朝中自是起了一帮新贵,更遑论这些新贵还是平定了叛乱,立有勤王护国之功的一批人,这其中,尤以小皇帝的亲舅舅萧彧为代表,再譬如,勇猛善战,跟随萧彧平乱的建阳侯,也是当中的翘楚。
而新贵得势,自然是让那些先帝朝的旧臣们眼红,久而久之,这朝堂上的新旧之争便就形成了。
也正是因为这新旧之争,姜妙晗的案子才成了由头。
案起之初,旧臣们指责建阳侯是诬告,原因是除了姜妙晗留下的一封手书,姜家再拿不出其它证据,而梁国公世子裴茂又恰恰抵死不认她奸污了姜妙晗。
至于新贵们,他们痛批梁国公教子无方,家风不正,私德有亏,因为梁国公那儿子裴茂实实在在就是个不务正业、花天酒地、好色成性的浪荡子,他那一院子的妾室通房,好些都是他凭着家里的权势强纳豪取而来的,而在这当中,梁国公这个做父亲的前前后后已不知帮着他那混账儿子摆平了多少事。
原本,因为证据不足,元玥以案情尚不明晰为由,将案子交给了京兆府查办,也把朝堂上的争端暂时给摁了下去,可建阳侯和梁国公在京兆府闹了那么一出之后,这按下去的瓢立时就又浮了起来。
其实,前几日建阳侯和梁国公闹起来的时候,元玥便知道,朝堂上定然是又免不了会有一番纷争的。
若是寻常时候,朝堂上闹一闹便也就罢了,等大理寺将案子查明白之后再行处置,那样也算名正言顺,任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可而今,南边灾情严重,一切当以赈灾为要,若由着朝堂上再这么闹下去……
“令殿下烦扰的,可是京畿戍卫军?”指出关键之后,萧彧又问了一句。
萧彧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建阳侯担着京畿戍卫军指挥使之职,朝中那些旧臣之所以卯着劲弹劾建阳侯,其实就是盯上了他手上这指挥使一职。
“嗯。”元玥点了点头。
京畿戍卫军负有拱卫京畿之重任,其指挥使,乃是实权要职,自然是争权之人眼中的一块肥肉。
“殿下是想让臣节制京畿戍卫军?”萧彧又问。
聪明如萧彧,已然猜出来元玥是因何回来了。
“嗯。”元玥再度点头,“你本就是大司马,执掌兵事,将京畿戍卫军交予你,旁人便是想置喙也挑不出毛病来。”
稍顿了一顿,她又道:“你才回京,本是想让你多歇上几日的,但现在……”
“殿下既信任,臣自是责无旁贷。”萧彧倒是没推辞。
元玥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你既回来了,阿珩的课业也还是要你费心的,文苑那些老儒,总是不及你的。”
萧彧点点头:“臣自当尽心。”
……
“殿下今日既回了熙园,怎么却又回宫来了?莫不是和王爷……”
“嬷嬷放心,殿下和王爷很好,今日回熙园,只是有事与王爷商议。”
夜色笼罩,宫灯摇映,宣明殿外,苏嬷嬷和兰浅正说着话。
得知元玥黄昏时出宫回了熙园,可不过一顿饭的工夫却又返回了宫中,苏嬷嬷心下奇怪,想着过来问个究竟,却是被兰浅给拦在了外头。
“可殿下总这样冷着王爷也是不成啊,这合房之礼到现在都……”苏嬷嬷很是为着元玥和萧彧这对夫妻着急。
“殿下也不是故意要冷着王爷,南边扬州闹了灾,这赈灾之事千头万绪的,样样都需得殿下操劳定夺,嬷嬷您再瞧殿下案头那如山的公文,又哪里是能得了空的。”身为贴身侍女,兰浅自是知道元玥这位摄政公主到底有多忙。
殿门开着,听得兰浅一番话,苏嬷嬷朝殿内看去,书案前,元玥提着朱笔,正批阅着那堆叠在一旁的成摞的奏本,沉浸在习惯的忙碌之中。
“嬷嬷也别太担心了,奴婢瞧着,王爷是明白殿下的。”兰浅接着又说道。
“唉!”苏嬷嬷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们在殿下身边,也得提醒着些,殿下便是操劳国事,可也得当心身子。”
“是。”兰浅自是应下。
而苏嬷嬷问明白了因由,知道元玥和萧彧并没有闹什么不快,便也就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