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短的时日便将这案子给查明白了,当是不容易吧?”
宣明殿里,翻看着手上的奏本,元玥悠悠开了口。
元玥此时看的,乃是关于建阳侯之女姜妙晗被奸污一案的谳奏本章。
“臣不过持中守正,秉公而断。”
下首,站着的大理寺少卿沈衡之很是端正地答道。
元玥闻言,抬眸看了沈衡之一眼。
持中守正,这话说起来简单,可要做到却是很难,尤其是面对朝堂上扰攘不断的新旧之争,那就更难了,譬如京兆尹周鼎峑,使的便就是一个“拖”字为上,因为他两头都不敢得罪。
不过,周鼎峑不敢的,沈衡之却是不惧,一来是因着他的为人品性,沈衡之这人秉性良直,守正不阿,那些争权夺利的事,他从来是不屑的;二来则是沈衡之身后的沈家,沈氏一族屹立已百余年,乃是实实在在的钟鸣鼎食、诗书簪缨之家,虽论起来当也算得是旧臣之列,但沈家家风素来清正,从不党朋,与那些只知道攘权争利的自是不同,而这样的家世底蕴,也正是沈衡之的底气。
收回视线,元玥将手里的奏本放下,倒是也没再说什么。
然后,眼睛不经意地一瞥,瞧见了摊开在一旁的另一份奏本,元玥突地问了一句:“沈卿近来可是很闲?”
突如其来的一问,沈衡之愣在当场,不知此言意所何指。
好在,元玥很快就给他解了惑:“本宫瞧着,你这弹劾的本章写的是一点也不比御史台那些言官御史们差。”
元玥所指的,正是她眼里瞧着的那份奏本,而那奏本恰恰就是沈衡之的,之前看了两眼,正好沈衡之为着姜妙晗的案子求见,元玥便将之搁在一边了。
沈衡之闻言,垂首敛眸,很是肃正地道:“贺弼其人,身不正,行不端,私德无有,臣只是据实弹劾。”
似是有那么点不信,元玥盯着沈衡之瞧了一会儿,却也没瞧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末了,元玥摆了摆手:“罢了,你且退下吧!”
“臣告退。”沈衡之执了礼,便退下去了。
“沈衡之莫不是搭错了哪根筋,竟也凑起这种热闹了?”
望了望已经踏出宣明殿的沈衡之,又看了看书案上那出自沈衡之之手的弹劾奏本,元玥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沈衡之具本参奏的,其实并非是什么大事,说穿了也不过就是宋国公世子贺弼与一女子行了那叫人不耻的苟且之事罢了。
只是,与贺弼苟且的这女子身份却是有些特别,她是贺弼二叔母娘家表妹夫家那边的侄女,原是贺家二叔母为自己儿子相看的媳妇,可结果这表侄女却跟长房的贺弼……
据说,贺弼与这位表侄女是被他那二房堂弟当场撞破了丑事的,宋国公得知此事的时候,气得直接当场晕了过去。
宋国公府出了这么桩丢人现眼的污糟事,御史言官们自是不会放过,参了贺弼一个私德有亏、行止不端。
御史们弹劾贺弼,那是职分所在,但沈衡之一向不关心这等闲事,如今却也跟着凑热闹参了贺弼一本,而且言辞十分犀利,对贺弼可谓是痛下针砭,实在是叫元玥觉着有些奇怪。
“许是和秦姑娘有关。”侍立在旁的兰浅开口说了句话。
“秦莹?”元玥有些不确定地问。
整个京城里,元玥熟识的秦姑娘也就这么一位。
“是。”兰浅点了点头,然后说,“听底下人议论,说是秦家和沈家如今在议亲,婚事基本上算是定下来了。”
“议亲?”元玥很是有些诧异,“你是说——秦莹和沈衡之?”
“是。”兰浅很肯定地点头。
“……”元玥一时有些无言。
秦莹和沈衡之,这两个人凑成一对……
若论家世门第,位列侯爵、握有实权的武信侯府秦家与诗书传家、世代簪缨的名门望族沈家,那倒也算是门当户对的,但——
秦莹和沈衡之这两人……
要不是亲耳听得,元玥从不觉得他们俩能牵扯到一块去。
先说秦莹,时下,京中贵眷都好焚香品茶,挂画插花,吟诗抚琴,附庸个风雅什么的,但这些风雅之事,秦莹却是既不喜欢也不擅长,她平生有两大爱好,这头一样,大约是随了她那武将出身的父亲武信侯,惯爱个舞刀弄剑,而第二样,则是好吃,而也正因为好吃,秦莹在这方面颇有些钻研,厨艺倒是十分不错,算是她最能拿得出手的技艺。
再说沈衡之,出身世家名门的他,博学多识,才德兼备,乃是沈氏一族年轻一辈里的翘楚,别的不提,单只其年纪轻轻便已官至大理寺少卿,就足能说明他的才学本事,而与不好读书、不喜文墨的秦莹正相反,沈衡之于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之道上,那是样样精通的。
所以,这样两个瞧着志趣实在不怎么相投的人议亲,着实是叫元玥心中生出了些不可思议来。
不过——
“便是他们二人议亲,这与沈衡之弹劾贺弼又有何关系?”元玥倒是没忘了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