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民生几乎还保持着齐队离开时的坐姿,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听说你要见我。”
万响先开了口,李民生才抬起头,表情有了一丝变化。
“警官,小玉真的是被害的!”李民生再次重复这句话,语气更加急促了,声音也尖锐了,眼神中带着些疯狂。
万响没有接话,而是拉开椅子,坐在了对面,盯着李民生的脸。
审讯室里无人出声,让这几秒的安静都显得格外漫长。
“是,你说得没错。”
李民生听了万响这句平静的回应,有些没想到,更没想到的是万响没有一句指责和逼问。
他知道那些人都是怎么想的。
他骗人了,他说自己出去找小玉是骗人的。
那些人肯定觉得是他害了小玉,这个想法让他气得喘不过气,可他又不能怪这些警察。
因为他骗人了。
可万响又不说话了,这是怎么回事,那他要说什么呢?他竟然卡在了喉咙里。
“那,那可以让俺去把小玉接回家了吧,俺还要给小玉办后事呢。”
“很遗憾,你不能走,”万响双手一摊,一脸无奈的样子,“而且你这话我可听不懂了。”
“你都说小玉是被害的,你是她相依为命的父亲,你都不想让我们抓到害了她的那个人吗?”
李民生一愣。
“还是说,你知道是谁害了她,你也抓到他了,甚至,你已经惩罚过他了。”
“你……俺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俺没有。”
万响叹了口气,他看着眼前这个糙汉子,只有小学文化,但是凭借着勤劳本份的性格在煤机厂的车间安稳地工作,这么多年,虽然职务方面是没有什么晋升,但是却是个实打实地老师傅了。
“唉,你不知道吧,精液里是可以验出DNA的,通过DNA对比,就可以锁定罪犯,而且这个是法律认可的铁证。”
九十年代初,一个小县城里的本分工人,确实有这个可能,他并不知道什么是DNA技术。
“所以,你完全不需要做什么后面的事,就算是孩子已经自杀了,你来报案,我们警方一样会受理强奸案,该定的罪一样不会少,更何况,因为强奸导致受害自杀,这也属于造成了严重后果了,定罪的时候是会考虑加重刑罚的。”
听到这些,在一边一直保持沉默,纯凑个人数的齐队就听不懂了,但是他憋住了,憋住没有发问,还憋住没有露出困惑和惊讶的表情。
李民生在听到万响提到DNA的时候,并没有露出茫然或者恍然大悟的表情,这个细节被万响捕捉到了。
他敏锐地觉察到,这很可能是关键所在。
推理到这一步,全都得到了印证,唯独这里,这里不对。
一切不符合逻辑的地方,一定会有背后的原因。
李民生又一次沉默了,可这次他看起来却很平静。
就在万响准备拉着齐队离开审讯室的时候,李民生突然开口了,语气一改之前的憨厚和焦急,变得冷静得可怕,“我只求小玉能好好安葬,家里也没什么人了,我怕没人操心这事。”
“这你放心,我相信齐队肯定能给你解决你这个后顾之忧,让小玉好好入土为安。”
李民生闭上眼,平静的表情下是内心激烈的斗争。
“还没到时候,还不是时候。”
说完这句话,他彻底沉默了,只是这次的沉默与之前早已判若两人。
走出审讯室,齐队终于不用憋了,他有太多问题要问。
“我知道你有问题要问,但我建议你立刻对李民生的社会关系进行仔细全面的摸排,记住,是立刻。”
齐队与万响接触的时间虽然还不到24小时,但这期间万响的为人处事从来不会如此,他从来没有直接发号施令。齐队立刻明白了事态的重要性,当即就薅住全队的人去排查李民生的社会关系。
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一直自诩经验丰富作为刑侦队长的他已经对万响产生了信任甚至是依赖,连问都没问就言听计从。
万响在这个短暂空档,迅速使用了之前获得的线索卡。
得到了一个只有三个字的线索,可这个线索让万响瞬间理清了逻辑,找到了方向。
白天一直是围绕着李玉的社会关系进行了大量的走访调查,但是晚上既然已经把李民生给带到了审讯室,所以针对李民生的社会关系进行调查也可以理解。
但理解的方向如果出现了偏差,那调查的结果往往也会出现偏差,甚至可能与真相擦肩而过。
万响因此决定向大家公布他对罪犯的侧写。
“男子,中年,与李民生年龄差距不会超过十岁,单身,或已婚但无子女,与妻子的关系也不算融洽。性格上比李民生外向,去过李民生家,且不止一次。”
侧写看起来并不算内容丰富,但是万响强调,寻找的这个人一定是符合所说的条件。
“需要大家在今天晚上就能完成初步筛选,时间非常紧迫,迟则生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