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那个男人出差,给了她喘气的机会,但是这样的幸好,又能持续多久呢。
意外地,这样本不该一夜好眠的房间,陈念今一夜好眠。
早间,李园长开了个会。
讨论本学期的亲子公益徒步行活动。
如今气候宜人,正是组织小朋友们参与户外实践的好季节。
午休,陈念今往家长群里发布了该项活动,仅有个别家长表示无法参与。
白芷查了一下群成员,问:“江知遇的家长怎么联系?”
这种活动,江域十有八九是没时间参与了。陈念今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打算。
她和白芷聊了一会儿,何宋出现在门口。
“我去看一下孩子们。”白芷极有眼色地离开办公室。
何宋走进来,顺手关上门,这个举动引得陈念今皱眉,她转动椅子打开后面的百叶窗帘,阳光更多地泄露进来,何宋看见了她手腕上的手链,还以为是自己送她的那条。
“念今。”他本来心里不太舒服的,瞧见手链好多了,准备好的质问换成邀请,“晚上去我那?”
陈念今操作鼠标,打开电脑桌面WPS软件:“有事?”
她和白芷的办公桌是并起来的对桌,何宋把白芷的椅子拖出来坐到陈念今桌旁,一只胳膊搭在桌上,和陈念今说话。
“安安想听你讲故事,晚上我买点菜,咱们喝一杯?”
“何老师,我和你还没有熟悉到这个份上吧。”陈念今点开手机家长群消息,按顺序把公益徒步行的家长名单登记上。
何宋无奈:“念今,江知遇的事情都过去多久了,非要让一个外人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吗?”
“知遇对我来说不是外人,能影响我们之间同事关系的也就只有我们自己。”
她刻意把“同事”两个字咬得极重,也是在和他划清界限。
“你到底…”何宋欲言又止,压住了火气,“陈念今我问你,你把我当什么?”
陈念今:“同事。”
“同事会对我儿子那么好?我为什么对你好,你不清楚吗?”何宋火大地说,抓住她的手腕,“你既然说我们是同事,还戴着我送你的贵重礼物?”
“松手!”陈念今挣扎。
“不对…”何宋记得自己送她的玫瑰金手链不是这样式,他危险地眯起眼睛,“这是谁给你的?”
“和你没关系。”陈念今快速搜查抽屉,果然找到,她很生气地把东西给他,“拿走。”
“陈念今!”
何宋有种被戴绿帽子的感觉,脸色铁青地扯断她的手链。
链子被他攥在手里,陈念今也彻底没了好脸色:“何宋,我没有答应过你什么,也没有对不起你。我是曾经对你有过好感,但是在你罔顾师德,攻击报复一个孩子的时候,这点好感就已经不存在了。”
何宋好笑道:“说到底还是因为江知遇?”
“不论是哪个孩子,你都不能这么做。”陈念今手指点着桌面,直言道,“我们三观不合。”
“女人心肠狠起来的时候,什么莫名其妙的理由都有。”何宋因本身职业关系,常年在室外活动,是小麦肤色,表情阴沉起来,显得有些可怕。
他走到窗前,攥着链子的手伸入裤口袋,拿出一包烟,链子却留在了口袋里。
陈念今拧眉,伸手:“把链子还我。”
何宋点了一根烟,吞云吐雾地掏出链子:“谁送你的?”
陈念今此时此刻觉得自己真是瞎了眼,竟然对这样一个死缠烂打的男人有好感。她气得不想说话,伸手去拿链子,何宋躲开了,直接从窗子开的缝隙里扔出去。
陈念今拉开窗子,趴到窗边往下看。
这里是三楼,下面没有围墙,是一条行人不多的巷道。她无法看清链子具体在哪。
“不说我也知道,你攀上别人了吧?”何宋满脸失望,“单亲爸爸这么吸引你?”
陈念今克制:“和你无关。”
她的一忍再忍,显然让对方生出了自己有理的错觉,说的话也更加过分。
何宋嗤笑:“一直想说,你口味挺特别的。”
陈念今忍无可忍扬起手,打过去的时候被何宋抓住了。
他眼神阴郁,狠狠丢开陈念今的手,烟头碾灭在窗台上:“陈念今,你有本事别后悔。”
何宋语气笃定,笃定的是陈念今还喜欢自己,所以离开后,他给园里的另一位暗恋自己的女幼师发微信,约晚上去家里吃饭。他就不信陈念今不吃醋。
陈念今打电话把白芷喊过来,请白芷帮忙站窗边看着,以防有行人捡走。
她跑了一趟外面,把巷子里找了两遍,都没有找到链子。
从入了这一行起,陈念今就习惯在孩子们面前管理住情绪,从不让私人心情干扰到孩子们。
晚上,陈念今把江知遇哄睡着了来到楼下。
徐妈刚检查完院子,回来发现陈念今在厨房,问她是不是晚餐没有吃饱。
“不是…”陈念今摇头,“没什么,我上去睡了。”
她的脸色很糟糕,眉头轻轻地锁着。徐妈年岁在这儿,好歹是个过来人了。
“太太心情不好?”
陈念今这会儿是有点想念陈述的,他会听她诉苦,会有耐心听她发牢骚。
“家里有没有酒精一类能入口的东西?”
徐妈一愣:“太太说酒?”
“对,什么酒都可以。”
“有是有…”徐妈似是有点为难,不过很快笑着说,“太太在这里稍等,我去楼上拿。”
陈念今说:“麻烦你。”
如果没有酒精,今晚她怕是整夜抑郁气闷得无法入眠了。
这栋豪宅共有三层,说实话有的房间,徐妈来到这里这么久,都没有进去过。
平常她只负责做饭和简单的卫生,全宅打扫都是每个礼拜有专人团队过来负责。
徐妈没怎么上过三楼,但知道先生有个酒库,只是酒库的门是电子密码门。所以上了三楼后,她给江域拨电话。
这边目前是白天。
江域扫了眼来电显示,不是特别重要的事,徐妈不会打电话来。
“Sorry。”他向众人示意手机,开口是标准的英式英文。江域去会议室外接通电话:“是我。”
“打扰你了先生。”徐妈非常抱歉,“我想问,能不能从三楼的酒库拿酒。”
江域略思:“她要喝?”
“是,太太心情不好,哄睡了少爷才说想喝点。”徐妈多嘴,“太太好像遇见糟心事了。”
既是这么说,就代表她不在旁边,不会听到他们讲电话。
“0223。”江域报出密码,声音里的情绪很浓,“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能告诉她。”
他挂了电话,把手机给吴浮山,让拿去充电。
徐妈一开始还不明白,输入密码进去按亮了灯,才明白江域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取出一瓶酒,满脸震惊地离开下楼。
“我也分不了什么好,随便拿了一瓶出来。”徐妈神色不太自然地避开和陈念今对视。
“无所谓,我不会品酒,什么酒都好。”陈念今进厨房拿酒杯,“你喝一杯吗?”
“不了太太。”徐妈反应慢半拍,随进厨房给她拿开酒器,看了一下她的脸色,“等先生回来,你们一块儿进去挑酒。”
陈念今敷衍笑道:“好。”
徐妈问:“太太什么时候和先生认识的?”
陈念今回想:“知遇转来兰宇的第七天,那是我第一次见他,他在车里,我在路边。”
“哦。”徐妈若有所思地又问,“以前没见过?”
陈念今十分确定地摇头。
红酒不比白酒,不易醉。这红酒香醇甘冽,她喝得蛮舒服,因场地原因,也有稍微控制了一下想要酗酒的欲望。
夜稍微有些深了。
陈念今回房,洗完澡在身上围浴巾,她听见外面卧室的手机响铃,换拖鞋出去接。
海外号码。
犹豫接通,那头没有立刻说话,格外地安静沉默。
陈念今喂了几声,想挂断前试探地问了一句:“江先生?”
低不可闻的叹息传来,江域淡淡开口:“怎么知道是我。”
陈念今低下头,踢鞋尖:“你在国外,又这么晚,不说话,感觉只有你会这样…”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觉得是自己洗过热水澡,脑子有点浑,不然怎么批判起他来了。
电话那头又是沉默,接着忽然有人说话,江域挪开手机用英文回了几句,陈念今听见他的声音是比较遥远和低沉的。
“睡了没?”他忽然问,声音又离近了。
陈念今忙应:“还没。”
“帮我一个忙。”江域让她去浴室内里的小书房,打开书桌左侧机器盒的绿色按钮。
书桌左侧的机器盒有两个,但只有一个有绿色按钮,陈念今直接按下去,问:“然后呢?”
同一时刻,吴浮山紧急将男人充电的手机送过来。
显示当前请求设备信息A:KT017:7KT55
江域看了一眼,就知道她开错机器盒,也想起来,左侧两个机器盒几乎长得一模一样,但开关一个在机器盒后面,一个在前面。
她按的,是前面的那个。
是视讯摄像头。
他偶尔避免麻烦,会直接将线上会议同步到手机上。
“江…江先生?”陈念今不确定地问。
“右侧桌柜有保险箱,密码16331233,找到一张按有红色指纹的文件,扫描给我。”江域嗓音平静淡漠,身体离开椅子走到无人的窗边,接受设备请求。
小书房的画面跳了出来,摄像头正对着办公椅。
“16331233…开了。”配合画面,耳边的手机传来她的声音,“怎么扫描?”
她捏着那一纸文件进入画面,坐进椅子里,长发微湿,几缕垂下的发丝贴在围着浴巾的胸口,肤色很白,发色很黑,脸色微醺的红,杏眸里像酝酿着两汪清水。不知喝了多少酒。
江域轻滚干涩的喉咙,拧着眉头哑然片刻,点击结束通话,关掉设备同步。
陈念今一脸茫然时,收到江域的国内号短信。
知遇爸爸:后面有绿色按钮的机器盒,打开扫描给我。
陈念今自言自语啊一声,这才意识到自己开错了机器,她不敢耽搁时间,因为刚听到他那边好像在焦急等着签什么文件。
提示扫描发送成功后,陈念今短信问他:收到了吗?
知遇爸爸:嗯。
陈念今松了口气,注意力回到最早按开的机器盒上,这个是干什么用的?
她按下标有“DISP”意为“显示”的按钮,办公桌正前方的墙壁忽然闪出一个长方形画面。
画面中,是她此时此刻的错愕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