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几名大汉开始动手扯她的衣服。
谢清棠却低笑一声。
笑声惹得耶律述朵不悦皱眉,“你笑什么?”
死到临头,谢清棠竟也不惧,只是抬眼漠然看她。
“我笑您在东宫这么一闹,不日整个皇宫都会知晓您滥用私刑,辱没太子身边的女官。纵然他对漠北再忌惮,也会厌你,弃你,远离你。”
她说着,又讥诮地扯了扯唇角,“至于我,一个奴婢,还在意什么名声。”
明明是极平静的语气,可里面却透着森森寒意。
耶律述朵不禁打了个寒颤。
流萤这时凑近道:“公主,别听信这贱婢一面之词,若没有咱们漠北,他们西梁算什么东西?太子和皇后又怎会为一个贱婢疏远了您。”
“西梁是君,漠北是臣,欺君罔上,为何不会?”
“你以为君臣算得了什么?不妨告诉你,就连你们西梁的吕氏,也是我漠北一手扶持上去的!”
谢清棠嗤笑,微阖着眼眸并不言语。
耶律述朵最烦她这副故作高深的模样,叉腰冷笑道: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可我偏不听你的,本公主今天就要让你长长记性,在漠北面前,你们西梁人什么也不是,昙奴——”
“属下在。”
“给我扒!”
谢清棠掌心大汗涔涔,方才那番话也是她为拖延时间有意为之。
可眼下她实在拖不住了。
那大汉狞笑着撕扯她的衣服。
可下一秒,他一声惨叫倒在地上嚎叫打滚儿。
耶律述朵一震,愤怒看向四周,“谁?谁敢动本公主的人?!”
耶律述朵语气放肆,可有人比她更放肆。
不远处,吕皇后被宫人簇拥着慢慢走出,睨着几步之外的身影。
“耶律公主,我这个西梁皇后可有资格动你的人?”
众人见状,纷纷跪下问安。
西梁和漠北的和亲是她吕皇后一手促成。
一来是为得到漠北铁骑的支持。
二来也是希望渊儿早日诞下皇子。
可现在她却对这个没脑子的公主颇为厌恶。
耶律述朵有些不知所措,她提前打听过,这条小路平日没人会来,怎的吕皇后竟会路过此地...
流萤见她愣在原地,忙扯了下耶律述朵的衣袖,“公主,快行礼。”
耶律述朵这才反应过来,战战兢兢伏身行礼。
吕皇后冷哼一声,“本宫也是西梁人,岂能受漠北公主如此大礼!”
夹枪带棒的斥责听得耶律述朵眼眶发红,她咬着唇委屈道:
“皇后娘娘息怒,是臣妾胡言乱语了。”
“本宫也是你们漠北一手扶持上位,这不是耶律公主亲口所说吗?难不成是本宫老耳昏花听错了?”
耶律述朵全然没了方才的气焰,“不,不是的...”
这时,谢清棠怀里的云禧忽然醒了,她挣扎着跪在吕后面前,指着耶律述朵道:
“奴婢求皇后娘娘做主,我与姑姑同去主殿布置祈福宴,他们不知发了什么疯,上来就要扒姑姑的衣服,谢姑姑好歹是东宫女官,这等行为乃是藐视宫规,藐视西梁,更是藐视您!”
“大胆贱婢,在这胡言乱语什么!”
耶律述朵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指着谢清棠道:
“皇后娘娘明鉴,臣妾今早亲眼所见,太子哥哥从这贱奴的房间出来,殿下还未临幸过我,凭什么她捷足先登?!”
皇家私事,竟在大庭广众下脱口而出,还脸不红心不跳的,真是不知羞耻!
吕皇后拧眉喝斥道:“什么临幸不临幸的!本宫瞧你是失心疯了!”
流萤见吕后是真生气了,不由往前挪跪了两步,道:
“皇后娘娘不可听信一面之词,坏了西梁与漠北的交好,漠北王最是疼爱公主...”
吕后默了片刻,长袖一甩,“还不快扶你家公主下去。”
等等——
这女人说那些话激她,怕是一早就知道皇后礼佛会路过此地,故意给她下套。
这该死的贱奴!
耶律述朵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
“娘娘,臣妾不走!是这贱婢故意陷害臣妾,这才说出那等大逆不道之言!都是她的计,她算计臣妾...”
“行了!”吕皇后厉喝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还请公主回去叠一百只长明灯,在典礼上为太后祈福,为边关将士祈福!”
耶律述朵毕竟是漠北王唯一的女儿,吕皇后没有重罚,却也是明明白白给了教训。
耶律述朵气的翻白眼,临走还恶狠狠瞪了谢清棠一眼,“你给本公主等着!”
谢清棠跪在地上,微微笑着,不咸不淡应道:“好啊,奴婢等着,等公主叠完一百只长明灯。”
“公主,咱们先走。”
流萤连拉带拽扯着耶律述朵离开,生怕她再说些什么悖逆之言,惹得吕后大怒。
耶律述朵离开后,吕皇后看向谢清棠,语气柔和下来。
“谢女官,你的脸要不要请太医包扎一下?”
谢清棠这才恍然,她脸上被划了道小口子。
“一点小伤。”
她随手蹭过,扶起云禧,态度恭谨行礼道:“今日多谢皇后娘娘。”
吕皇后看着眼前的女子。
即便被如此羞辱,闹得众人都在看笑话。
可她仍不慌不乱,从容淡定,仿佛一切都在掌握。
片刻后,吕皇后道:“谢女官冰雪聪明,知晓本宫每逢初一便要路过此地礼佛,便不急不缓,拖延时间。”
谢清棠一怔,复而垂眸,“奴婢不敢。”
吕皇后讳莫如深,“聪明若用不对地方,无异于自取灭亡。后宫最要紧的就是太平,渊儿朝堂之事已然分不开身,这件事不必让他知晓。”
“奴婢明白。”
吕皇后满意点头,微微颔首,“谢女官,本宫瞧你也好的差不多了,明日便去与燕宁见一面,合眼缘这事就定下来。”
谢清棠满脸笑意地送吕皇后离开,就在她转身前一刻,吕后还嘱咐她说。
“明日午时,春棠园,打扮的漂亮些。”
“奴婢记住了。”
吕皇后被簇拥着走了。
谢清棠脸上仍挂着恭谨的笑。
直到浩荡的队伍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这才整个人如泄了气的皮球般,瘫懈下来。
“姑姑。”
云禧上前搀扶她,声音颤栗道:“您没事吧,刚才吓死奴婢了...若皇后娘娘晚来一步,怕是要出人命的...”
谢清棠掌心全是汗,止不住后怕,却对云禧笑了笑。
“云禧,这世上有种东西叫运气,而我的运气一向不差。”
“可...”
“好啦。”谢清棠拉过云禧,左右转圈看了看,“你呢,那样一下子,摔疼没有?”
“奴婢今日穿得厚,只是一时摔晕了过去,现在无事了。只是...只是她们为何要害姑姑,您明明什么也没做啊...”
云禧看着她,忽然眼泪无声掉下来。
谢清棠用衣袖帮她擦干眼泪,笑了一句爱哭鬼,她却哭的更凶了。
谢清棠牵着她的手,拉着她走在冰凉的宫墙下。
“云禧,你知剑为何要有鞘吗。”
云禧仰起脸,轻摇了下头。
“刃是为伤人,鞘是为保护。人们只在乎一把剑的刃是否锋利,但不会在乎鞘是否坚韧。世人谤我,欺我,辱我,轻我,贱我,笑我,我的鞘足够坚韧,便伤不了我。”
“剑没了刃可以再铸,心没了鞘,便是世间最可怜之人。”
见云禧似懂非懂,清棠笑着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瓜,大步走去,“要迟到啦,还不快些。”
二人踏着甬道,迎着天际的第一缕阳光。
......
午后,萧寅渊下朝,在书房批阅奏折,一眼就看到谢清棠脸上的妆粉。
她虽生得一副好容貌,却鲜少涂脂抹粉,打扮自己。
所以在谢清棠给他捏肩时,他伸出手勾住她一缕发,在指尖把玩打转,懒洋洋道:
“脸怎么了,过来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