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寅渊和吕皇后走了,谢清棠望着淌水的地面好一会儿,才用胳膊支起身子。
吕皇后的用意她明白。
她担心她成为西梁和漠北和亲的绊脚石,急于断了念想。
这个法子就是将她嫁出去。
一个连庶子都不算的...养子。
在极重门第家世的西梁,吕后觉得他二人是相配的。
谢清棠倒不恼,她本就是船榻上讨生活的。
若对方是个好儿郎,反而是她配不上人家。
只是方才萧寅渊的话,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他眼中,她是没尊严的玩意儿。
是为一两银子便可宽衣献媚的船妓。
只是...
他当真那样心狠吗?
谢清棠失神片刻,可随即就狠掐了一下自己手心。
她与萧寅渊间本就是一场权色交易。
行差踏错一步即是万劫不复。
只要她离他远些,总能撑到二十五岁出宫。
可树欲静而风不止。
只怕往后,那跋扈的耶律公主不肯让她好过。
谢清棠一叹。
求人不如求己,自保反击还得自己来。
雨后坑坑洼洼的泥泞溅湿了裙摆。
她一滴滴掸去,拿起木桶里染血的宫装,朝东宫走去。
......
散了后,耶律述朵拉着萧寅渊在华阳宫庭院里烤肉。
西梁毕竟倚仗漠北讨伐边关,即使心头烦躁还是将情绪收敛,耐着性子陪她胡闹。
这一折腾已至深夜,耶律述朵却不肯他走,愣是把他往榻上拖,好在申忠假借有急事求见,他这才得以抽身。
太子殿
“殿下,您不能再喝了。”
萧寅渊踉跄后退几步,申忠连忙来扶他。
瞧着自家主子脖颈上密密麻麻的红点,他长叹一声,“戚妃娘娘在天有灵,也不愿看到殿下这般对待自己!”
萧寅渊半倚在龙榻旁,酒盏器皿碎了一地。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一幕。
母亲被污蔑与人通奸,吕后命人砍去她的手脚,装在一个坛子里。
那时他还小,亲眼目睹这一切非但没哭,甚至还扭头叫吕皇后母后,这一叫就是十年。
他永远无法忘记,母亲看向他的眼神。
震惊,悲伤,怨恨...
谢清棠方才的眼神,便是如此吧。
他隐忍了那么多年,筹谋了那么久,原来和最初并无半点区别。
他还是无法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他这个太子当的多窝囊啊!
她下跪的时候,是不是很恨他?
或许不恨,毕竟她爱的只有荣华富贵。
萧寅渊想弯唇微笑,可唇角没能抬起,眼睛却不受控制地湿润了。
“她在做什么?”
“回殿下,谢姑娘受罚后便回了明玉轩,不曾出来。”
身体明明被酒精麻痹没有半点知觉。
他却感到了疼,无处不在的疼。
萧寅渊砸碎了手中的酒杯,撑起身体,踩着步子朝明玉轩走去。
明玉轩
谢清棠才进了屋,便见焦急来回踱步的云禧。
她轻扯唇角,出声唤道:“云禧。”
云禧听见动静,泪水就落下了,一边擦泪一边朝她跑来。
“姑姑,奴婢听说你被耶律公主责罚了,没事吧?”
“傻子,不过是跪一跪,能有什么事。”
谢清棠随手点了一下她的眉心,“倒是你,这么晚还不歇息。”
云禧霎地羞红了脸,“奴婢是姑姑救下的,您给我取了名字,教我看书识字,入了宫也没丢下我,不管多晚,奴婢都会等您。”
谢清棠在做船娘时,偶然间发现路边垂死的小女娃,救下后取名云禧,便一直带在身边。
她微微一笑。
“姑姑,你受伤了?”
云禧点上蜡烛,瞧见她额头一片血污,脸唰地白了,“谁弄的,疼不疼啊?”
谢清棠吃力坐在木椅上,轻轻摇头道:“一点皮外伤,不碍事。”
云禧眼圈红肿拉着她的手,“要是奴婢跟着姑姑同去,才不会让那漠北贱婢欺负了姑姑!”
“好啦。”谢清棠摸了摸云禧的脑袋,“我出去后可有人来找过我?”
云禧点头,“兰娘差人给姑姑带口信,说是瑄公子的病好些了,过几日可与姑姑见一面。”
云禧口中的瑄公子,是谢清棠的弟弟,谢瑄。
幼时一场高烧落下病根,从此便离不开昂贵草药。
他是谢清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是她咬牙坚持的根本。
而兰娘是花船上的老鸨。
一个在她心里,阎王般的存在。
是她将谢清棠送上花船,赚的银钱却没给她留下一子儿。
但也是她,救了她和弟弟的命,拉扯二人长大,教她琴棋书画。
谢清棠没说什么,云禧蹲身替她清理伤口。
瞧见腰上和额间的伤隐隐泛白,袖绾翻开一片绯红,心疼的眼泪直掉。
清棠好笑睨着她也不说话。
这几日她没睡过一个好觉,伤还没处理完,她眼皮就打架了。
强撑着包扎好才躺下去,没一会儿便沉沉地睡去。
可模模糊糊间,就看到朱窗下立着一个高大的人影。
这么晚了,会是谁?
谢清棠以为是贼,拿起一根木棍,悄声靠近。
开门的瞬间,迎面看见萧寅渊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屋外落着小雨,如丝细霏在半空刮过。
萧寅渊换了身常服,月白的锦袍被风吹得微微拂动,衬托他眉目格外清俊。
谢清棠尴尬放下手中的棍子。
正要问这么晚太子怎么来了,萧寅渊却没理她。
他非常用力的踩着步子,将门狠狠关住。
砰地一声,就被萧寅渊拦腰抱起。
他有些急迫将她压在榻上。
大掌扣住谢清棠的头吻她,又用另一只手剥开她裹着的被子,用自己火热的身躯覆盖她。
谢清棠脑子发蒙,好半天才闻到了酒气。
萧寅渊饮酒了,还不少。
他对酒过敏,极少有饮醉的时候。
她曾领教过他醉后有多疯狂,那是在三年前的花船上。
冷情冷性的天之骄子用力强吻她,至软至硬,挑逗又缠绵。
那柔韧的舌,颠簸的船,搅得她芳心大乱,狼狈至极。
那是她的初次,没奢望他负责。
醒后洗净了被褥,装作若无其事。
却不想这一段露水姻缘,会持续三年之久。
月影绰绰,她仿佛回到被萧寅渊攀折索取那夜。
痛到心颤。
扯开衣带,萧寅渊故意用玉扳指蹭过她圆润的肩膀。
玉的温凉,身子的温热,交替传递。
谢清棠猛地攥皱他胸口锦袍,颤声道:“现、现在还不行...”
萧寅渊呼吸急促,微微喘息,不过还是遏制着欲念顿下来,问她:“为何?”
她侧头,看向窗外一扇亮着的厢房,恼羞道:“...云禧还没睡,她会听到。”
萧寅渊微微一怔。
弹琵琶似地从后拥住她,大掌虚虚扣住她红润的唇,仿佛下一秒就要拨弄尽兴。
“我轻点,你‘动静’小一些。”
“......”
到底是没躲过。
好在萧寅渊有意避开她的伤,像是被柔和的夜风裹挟,她的神智如风中柳絮飘荡。
烛火闪烁柔和的光,照在谢清棠如墨的发上。
她趴在萧寅渊胸膛上,微微翘起唇。
“殿下,今晚您得多赏些银子,奴婢这身子骨险些叫您掐碎了...”